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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求的眼光

── 朱 颜 ──


1963年,当我踏进云南园的第一天就开始寻找工作。我站在合作社一角,细声地询问主管:“有空位吗?”;我用哀求的眼光在等待,回答是:“无空位”。第二个希望是申请李氏基金。申请也要有门路;我托人申请,日夜以哀求的眼光等待好消息;然而我的申请如石沉大海。

当年南大读书费用不多,每月两百元左右(每天七元)就多了。学费六十元,膳食六角钱(小餐厅),在宿舍搭起高架床,可以免费住宿。

找半工半读工作的人,满堂满室,欲觅的一职,难如登天。有一天捎来了喜讯,某教授欲打讲义;由于求职心切,我答应一试。一叠讲稿到手,打一张酬劳五角;然而我从来没打过英文讲义,又没有打字机,怎办?同房吴同学下坡弄了一架旧打字机,他教我用一只手指慢打。我双手发抖,打三行,错二行。吴同学放下手中书本,替我打字到深夜。翌日,我把三张讲义交上,我用哀求的眼光望着教授;然而三张讲义退回。哀求,盼望欲得到的“一元五角”大银飞去了。

1964年,我申请图书馆工读生职位,把求职信交上,我用哀求的眼光望着主任;他批了信,签了名,我雀跃万分。1965年,图书馆主任被无理革职,换了一个理学士。他掌权后清除异已,诬蔑我参加非法活动,命令我写悔过信;我用哀求的眼光望着他;他摇头摆脑听着疯狂的音乐;我一气之下将求情信撕碎,离开图书馆。

1984年,我去万丁标工,在茶室,我看到一个老妇女,在算着手中的银角,算了一次又一次,不够钱买一碗面;她用哀求的眼光望着美味的热面,口水往肚里吞。我无法忍受她那哀求的眼光,我给她一碗面的钱,她用感激的眼光望着我。我好似得到世上最珍贵的回报。

1994年,我的岳母跌倒住院;在我穷困时,我岳母援助我,如今她卧病经年,我应该去探望她。我交上申请信,站在长堤关卡,用哀求的眼光望着移民局官员;等了半天,我的申请信被退回。

1967年,离开星加坡,我走投无路。好友老李相助,我在南亚荒岛当南亚华小临教。一天新山教育部程先生约我到新山火车站咖啡座面谈。他说我被南大开除,又被星加坡政府驱逐出境,怕我思想激进,毒害学生;要我当情报员和政府合作以示忠心。我用哀求的眼光望着他,我一言不发,他知道我抗拒;他凶恶地说:“不合作,你的教书证将被吊销!”

1969年,我没有正当的职业,我背着相机在普吉街(Bugis Street) 边,我站在酒客的面前用哀求的眼光,盼望他们邀我拍照。1969-1971年,我背着大型打火机和两个相机穿梭在吉隆坡酒巴,夜总会,俱乐部,高级西餐馆等拍照谋生;我用哀求的眼光望着顾客。

1975年,我成了建筑承包商,为了应酬督工,工程师,绘测师,我常去夜总会喝酒。当我挑选舞女陪座时,我看到一个长发女人,她沉默无言,只用哀求的眼光望着我,我被感动,从此订她陪座。

如今我已进入暮年,当我走在街边,走进银行走廊,看到售卖纸巾,售卖甜品的穷人,用哀求的眼光望着我(勾起我往日用哀求的眼光求生的日子),我的心一阵沉痛;我会付钱购买或送钱给哀求的人。

(9.4.2022)



自强不息 力求上进

2022年04月09日首版 Created on April 9, 2022
2022年04月09日改版 Last updated on April 9, 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