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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绵绵的夜晚

── 朱 颜 ──


沉静的雨夜,传来了凄宛的歌声:

“我们一年一年变老,
时光带走了我们的青春,容颜,
却改变不了那份深深的怀念……”

我推开窗,望着沉静的公园,听着公园传来的歌声。

我躺在床上,百感交织:我为什么突然变老?时光为什么那么无情,把我的青春带走?

我躺在床上不能入眠。我怀念那些消失的日子;回忆的浪潮在我的脑海里翻腾:

1956年小学毕业的骊歌在我耳边响起,我好似看到一群女同学在叙别会上哭泣。

1960年在初三毕业的叙别会上,我上台演讲(我是叙别会主席),我有着许多理想和愿望。

1963年,我进入了东南亚唯一的民办华文大学--南洋大学。我满怀热情和希望;希望我能在困苦奋斗中完成大学课程,日后为社会人群服务。

1964年,白天上课之后,下午我在图书馆工作。傍晚我去第一阅览室温习功课;偶而我走上四楼,望着天台外,青烟从农庄飘过云南园,越过南大湖。那纯朴的云南园风貌永远烙印在我脑海中。

1965年初我喜欢从文学院走去旧餐厅,我走过长长的走廊。有一次我一边走一边吹着“珊瑚颂”,我得意忘形,我越吹越起劲;当我回头看,一个女教授尾随着我。我即刻停止吹口哨;然而女教授微笑着示意我可以继续吹。

1965、1966年我当了家庭老师;我为四个家庭教补习,我穿梭在 Orchard Road 和 Slegie Road(这条街和林家给我留下深深的怀念),深夜里我迎着晚风走过牌坊,走过相思道,回到宿舍;相思叶飘摇,相思花飘飞的南大相思道的夜景,仍然浮现在我眼前。

1965-1966年,狂风暴雨来到云南园,当权者的军警,特务破门冲入云南园,敲打,逮捕南大同学,同学们抗议,保护南大,同学们高歌“珊瑚颂”,抗拒强权。

1966年11月17日我被扣上手拷;当我坐在警车上,我眼中含着一滴泪,我望着图书馆,望着云南园和南大湖,我心中默默地向南大说“再见”。

当我被关进女皇镇监狱;我走过长长的走廊。夜里我孤独地被关在牢房,我不能睡,我听到监狱里南大同学的“夜半歌声”。

1966年11月26日的傍晚,天空下着细雨,我的星加坡女朋友亚兰为我送行。当火车走动时,她急速地跟着火车向我挥手道别:

“再……见……”她挥着手,雨水落在她脸上,晚风吹拂着她的长发。

火车走远了,我呆呆地站在车门边,遥望着夜空:黑沉一片,只见那寂寞的新月,飘浮在黑沉沉的夜空。

57年过去了,我被驱逐出境的夜晚,仍然不时出现在我眼前。

1968年我我被逼离开南亚小学,因为我不愿当情报员;我的教书证被吊消了。我当教师的梦想被毁灭。我走投无路,当了街边和夜总会摄影员。

1969年5月,513暴乱,我失业了。在6月里,我在建筑工地打杂(亲戚的相助).

1969年5月25日,我失业,流离失所;我穷困时亚兰嫁给我。我早上到工地工作,傍晚冲凉吃饭之后,我又背着相机到夜总会拍照,深夜才回家。妻子孤独一人,举目无亲。我租了一间后房,屋主是个单身汉,大厅空无一物,我也买不起电视机。除了一张床和一份报纸,房中什么都没有。有一晚,我深夜回来,妻子用手抹着面颊的泪水说“我想家……”,我贴近妻子身边,握着她的手,眼里含着一滴泪。

1970年幸得何老板的提拔,我进了建筑行,从此我在建筑工地打滚。数十年如一日,在马来西亚东奔西跑;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的岁月从年青到中年到老年,如今夕阳西下,望着夕阳余晖,我感叹人生的苦短,时光的无情;年青时的愿望和理想无一能实现。

现在我对着镜子,望着衰老的身躯,我没有了理想和愿望,但我心中仍然会念着朗费罗的诗句:

……
别对我,用忧伤的调子
说生话不过是春梦一场!
……
生是真实的!认真地活!
……
不是享乐,也不是悲叹;
而是行动,是每个明朝
看我们今天走得更远。

10.7.2023



自强不息 力求上进

2023年07月10日首版 Created on July 10, 2023
2023年07月10日改版 Last updated on July 10, 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