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王赓武论新加坡华人困境

王赓武在海峡时报的《中国崛起与新加坡的华人困境》提出了一个问题：一个区域内以华人社群为主的新加坡，要如何面对一个将会对未来有着更大影响力的中国？

这一个问题是要探讨在美国重返亚太的大格局下，东盟要在中美之间维持策略上的平衡，而新加坡也与其他区域内的国家一样，不希望在中美之间选边站。那么，在不知道中国有何盘算？中国要些什么？的情况下，新加坡如何的认清，中国的意图，美国的政治决心，东盟和新加坡在区域政治中的定位，以作为设定新加坡在地缘政治中的未来政策方针。

提问以新加坡华人困境为切入点，来讨论新加坡如何处理中国崛起的问题，其目的应该是以凸显新加坡的华人族群在区域政治上的敏感性，来解释新加坡规划外交政策时所要面对的外在因素。而通过强调一个处于被动位置的新加坡，可以试图博取中国政府的同情，以便在新加坡对华政策有违中国利益的时候，能够得到谅解。

东南亚华人族群认同是一个陈旧的历史观念，此刻已经丢失了现实意义，用之来解释当下新加坡的对华政策，是不切实际的，有自欺欺人之嫌。这一种伎俩只会弄巧成拙，带来适得其反的不良效果。至少，自欺欺人的本身，就是一种没有诚信的虚伪蒙骗。

近30几年以来，随着东南亚各个国家之国民意识的日益成熟，华人族群也各自相继的融入在地社会，成为居留地的国民。在这一种新格局的大环境下，东南亚华人的族群认同，已经被现实淘汰，不复存在，而沦为一个历史名词。

对新加坡华人而言，李光耀消灭了华人方言，也就切断了新加坡华人和中国南方地区，原有的藕断丝连之微弱宗乡关系。在华人去华人意识的社会工程下，李光耀更是彻底的消灭了华人在民族文化上的认同感。新加坡有四分之三华人人口之说，纯粹是表象，真实现状是，四分之三华人人口的四分之三，是没有华人意识的华人。李光耀已经把一个没有华人族群意识的新加坡华人，和周边国家，尤其是两岸三地的华人族群，成功的分割开来。

如果现实确实是如此情况，那么，拿东南亚华人的族群认同，以及，新加坡有四分之三华人人口的虚构外在环境，来定位新加坡的政治处境，进而用来演绎新加坡的对华政策是错误的，具严重的误导性。由于立论基点的不恰当性，因此，论文中提出之新加坡的三个困境，也同样是脱离现实的无中生有。这些虚构的假设性提问，要不是无谓的杞人忧天，就是危言耸听的制造恐慌意识。

“首先，在一个有3000万华裔东南亚公民的区域，新加坡占大多数的华人要如何自处？如果他们和其他社群一致，以新加坡人的身份自居，将消除区域的疑虑，但中国却可能感到失望。……新加坡的邻国可能期望新加坡领导人，强迫其华人遵循国家所信奉的多元主义，同时不允许与中国亲密所可能造成的政治和文化上的紧张关系的存在。”

这是多此一问。先想想看，有华人血统的李光耀会不会以华人自居？不以华人自居的李光耀，会不会允许其他人以新加坡华人自居？显然的，新加坡华人要以华人自居，是一个不可能的现实。实际上，李光耀的反共反华战绩彪炳，东南亚国家之中，还有谁会愚蠢到去相信，新加坡还有华人族群意识的存在？

新加坡人不以华人自居，中国会感到失望的设想不仅是荒谬，也是违背历史，更是羞辱了以大国自居的中国。历史上，1955年万隆会议，周恩来公告东南亚华人，中国取消双重国籍政策，不再是中国国民的东南亚华人，应该成为在地政府的国民。

“第二，当一个东南亚国家的民族主义者，因为双边争议而与中国对立时，要怎么办？只要这不直接影响新加坡，新加坡便可能通过亚细安的管道，让双方平静下来。然而，若该国家的民族主义者攻击自身的华裔公民，新加坡就可能必须积极维持区域关系的稳定，……新加坡政府也必须让自身华社了解其行动的原因。”

这也是多此一问。新加坡华人已经没有华人意识，所以绝对不会从族群意识去参与其他国家的纠纷。更重要的是，新加坡领导人向来善于看风使舵，信奉务实的有奶便是娘的政治哲学，不会参与拿不到好处的境外事宜，所以当东南亚国家和中国发生冲突时，肯定的，新加坡会自身度外。

同样的道理，当东南亚国家的民族主义者攻击自身的华裔公民时，新加坡必然也是袖手旁观。对历史的讽刺是，历来，新加坡是周边国家排华运动的实际得益者，因为动乱地方的华人资金，会大笔大笔的流入新加坡的银行体系。历史上，邻国领袖公开的谴责李光耀偏好发灾难财。

“第三，关系到中国和任何非亚细安国家的冲突。中国与美国的冲突将让新加坡感到最担忧。新加坡对美国在亚太区域的承诺抱有很大期望。一些新加坡华人可能同情中国。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新加坡就必须更努力展示国家的一贯立场。在最坏的情况下，新加坡可能必须和其他国家一起决定谁是谁非，公开选边站。”

这更是多此一问。假设中美冲突，同情中国者只会是来自中国的新移民，不会是没有华人意识的新加坡华人。现实是，李光耀教育下的洋化新生代华人，鄙视中国语言文化。新加坡的国家一贯立场是什么？历史上，李光耀的反共反华旗帜鲜明。五湖四海之内，除了装疯卖傻之徒，还有谁会不知道新加坡是美国在亚太的最资深，最亲密的盟友？网上有李光耀和 Charlie Rose 的访谈纪录片，去听听李光耀对美国人说了些什么话？也看看，李光耀的毕恭毕敬肢体语言是如何的传神。

王赓武为了拿华人族群认同来说事，选择性的挑些，‘中国和新加坡关系中的重大事件’，为时代背景，凸显新加坡华人城市的引人注目，以论述三个华人困境。不过，这些泛泛而谈的所谓重大外在事件，却是对解读，为何会，如何的，影响中新关系的发展，无所帮助。事实是，论文对此一实质性的中新关系，噤若寒蝉。

要确切了解中新交往关系，先通过一些鲜为人知的历史事迹，去实实在在的认清中新的真实关系。之后，再看看是否能够从中，得到些什么样的领会。

在此，刘晓鹏《评再版的李光耀旧作：中国外交部档案的视角》提供了一些重要的历史资料。这些并非机密文档，而是大学的中国课题研究中心，必备的基本材料。这些公开史实之所以不被论文引用，应该是刻意的忽略，以隐瞒真相。

1959年10月29日，甫上台，李光耀即派密使拜访国务院外事办公室主任廖承志，寻求中国的支持。1962年9月26日，李光耀派密使走访中国驻柬埔寨大使，寻求中国谅解不民主的新马合并公投。1963年2月1日，在冷藏行动前夕，李光耀派密使拜访中国外交部，要求中国发出电文邀请李光耀访华。李光耀也表示要参加中国的五一节。1965年8月25日，新加坡刚脱离马来西亚，李光耀派专员走访香港新华社，表示希望中国早日承认新加坡。李光耀要求中国发一张贺电，使新加坡一百馀万华人高兴。

明显的，李光耀私底下和中国秘密交往，和公开场合的反共反华形象，表里不一。台面上，信誓旦旦，新加坡只会在邻国都承认中国之后才与中国建交。不幸的很，这托词充分表露了，在第一时间寻求中国支持的李光耀，只要奶不认娘的劣根性。

从交往中，李光耀胸有成竹，明白中国对新加坡有何要求，而自己又有什么可以与对方进行政治交易的筹码。因此，不存在中国有何盘算？中国要些什么？的问题。然而，如今李光耀已成古人，数十年苦心经营的谍报网络与人脉系统，亦随风而逝。

谍报机密是造就李光耀的单一最重要元素。事实上，李光耀的鲜明中国通形象，洞悉西方政局变更的精彩言辞，并非李光耀雄才大略，有远见，具国际视野，而是得益于这些高效益，高规格谍报的启示，让李光耀知悉别人无法知道的内幕消息。

晚年的李光耀周游列国，为的是要安排李显龙接手关系，奈何，李显龙无能承接，以致新加坡丢失了原本用来进行政治交易的，源自西方谍报的国际机密资料。

由于失去了可以通过谍报交易换取的中国情报。原本不是问题的问题，突然之间成为十分棘手的中国问题：新加坡再也无法摸清中国的政治动向。说实在的，这才是当下新加坡真正的政治困境。这是李显龙困境，是新加坡人困境，却不是华人困境。

由此来看，协助李光耀摧毁南洋大学的王赓武，是要祭出我们都是中国人的政治感召，寄望中国领导人，顾及新加坡的华人民族认同感，会好好的对待有四分之三华人人口的新加坡。这可真是用心良苦。

用心想想，这是不是王赓武论文的潜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