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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堂的心术使南大走向成功

余山农


以下是 2015年12月5日至2016年1月16日《新加坡文献馆》连续刊载的评论文章:

在中国现代文坛上,心术之不正者,莫过于林语堂(1895-1976);品格之卑劣者,亦莫过于林语堂。他在1954年10月到南洋大学任影子校长大约六个月期间的所作所为,卑鄙无耻甚于市井无赖。

林语堂名义上是南洋大学的第一任校长,实际他被遣散时,南洋大学本科还未成立,先修班也还未开课。他只能算是个影子校长。

1936年,林语堂在美国写的《吾国吾民》出版后,成为畅销书,赚了好些钱。丁西林见到林语堂时说“你写了一本很成功的书哪”。林语堂有些得意,即回答道:“只是为洋人看的”。丁西林又说:“你出卖吾国吾民得了不少钱吧?”这妙语双关,一时传遍士林。林语堂的《吾国吾民》的确是写给洋人看的,尽力夸大中国人的丑陋一面,只是为了卖钱。他到南大来也正是为了捞钱。

林语堂是闽南漳州人。南洋华侨亦多闽南人,或知道这位老乡的大名,但未必知道他的人品与文章。当时,南洋只有两个人深知林语堂的道德与学识,一个是潘国渠(潘受,1911-1999),闽南南安人,另一个是林文庆(1869-1957),闽南海澄人。

厦门大学的第一任校长本是邓萃英(1885-1972)。他是同盟会的成员,人品如何,不得而知,但他跟林语堂有一点相似。他在1920年12月就任,1921年5月离职。他离开时,厦门大学本科还未成立,只有预科,就是先修班。他也只任了六个月的影子校长,随即由林文庆接任。

邓萃英和林语堂还有一点相似,就是越俎代庖。他要越过董事部掌控大学建校基金。这段往事陈六使先生非常清楚。他在1955年2月17日,南洋大学星加坡委员会会议讨论林语堂的预算案时回忆说(见《南洋大学创校史》):

关于建设厦大情形,实际上系由陈嘉庚先生负责,虽一砖一石亦亲自监工。初时请邓萃英为校长,渠欲陈氏筹措五百万元存在银行,方肯就任。当时陈嘉庚先生谓:「我的生意尚在继续经营,资金需要周转,此事那能做到。」所以曾对吾等慨言:「赚钱难,开钱更难。」结果不得不改聘林文庆博士为校长,经过林博士苦心经营之后,终于奠下基础。今之南大建校亦发生问题。本人实在有苦难言。

南大的问题和当初厦大的问题正相同。林语堂也学邓萃英,要南大创办人交两千万元建校基金给他保管,供他使用两年。林语堂比邓萃英要嚣张而贪婪得多。

林文庆(1869-1957) 在1921年7月4日接任厦大校长后,本科才得以设立。1926年,他请来闽南同乡林语堂担任文科主任。厦门大学当时已经发展起来,林语堂不敢那麽嚣张。他只任一年便因与校内同事纠纷而离开了。

南大创办时,南洋最瞭解林语堂的人便是林文庆。可惜在聘请林语堂当校长之前,没有谘询林文庆的意见。1992年,潘国渠先生在接受访问时回忆了一段往事(见张曦娜《答客问》):

这里特别一提的是,林语堂的著作极尽满足西方人优越感的能事,不惜如古人所讽刺的:“汉人学得胡儿语,争向城头骂汉人。”记得1950年陈嘉庚还在新加坡时的一个星期六晚上怡和轩俱乐部会餐前,林文庆将手里一本书掷在本来的座位上然后入席,咀吧里自言自语道,语堂也太不成话了,把中国人说得这样一钱不值,都没有一些好的可说吗?原来那本书就是林语堂英文的《吾国吾民》。他那种不屑的心态,也就可想而知。

林语堂在美国写的《吾国吾民》之类书,只是揭中国人的陋习,讨好美国人,并无可取。

连瀛洲在去美国和林语堂见面之前,要是谘询林文庆的意见,结果必定大不一样,南大也就不必经历林语堂的灾劫了。

林语堂最坏的是他的心术。所谓心术不正,正是林语堂为害南大的根源。

1956年,星洲日报记者刘君惠写的《南洋大学创校概述》详细记录林语堂为害南大的经过,从中可以清楚看出林语堂的心术。其贪婪卑污,在中国现代文学史和教育史上,无人能出其右。

一 校长人选

1954年,南大创办人打算物色一个有经验的人来担任校长,帮助大学发展。潘国渠先生回忆说(见张曦娜《答客问》):

其实,开始的时候,我和李光前先生所建议的校长人选有两位:一位是曾任清华大学校长的梅贻琦(1889-1962),另一位是林文庆的儿子林可胜(1897-1969)。林可胜是位声誉远扬的科学家,又是位行政功绩卓著的人才。当时,梅贻琦旅居美国,而清华大学的不少讲师、教授也散居美国各地;我们是觉得,如果梅贻琦能够到南大来,必定也能引荐许多清华大学的讲师、教授一起到南大来。记得当时我向李光前提出这两个人选时,他也很赞同,觉得这样的安排最好。我们也不是对林语堂有成见,而是就事论事,觉得梅贻琦和林可胜的确较林语堂更适合作为南大的校长。林语堂你说他是个作家可以,说是个学者还看不出有什麽出色的表现;说到办教育,实在也没有丰富的经验;记得当时纽约的《联合日报》的社论就曾形容林语堂的出任南大校长为“小丑扮演青衣”,这真是一针见血。就大学校长的人选而言,我们觉得作家不如学者,学者不如教育家,教育家不如教育事业家;一些国立大学的成绩往往不如私立大学,原因就在私立大学的校长得惨澹经营,很自然的易于成为教育事业家。

另一方面,就为人处事而言,梅贻琦实事求是的作风也更适合南大。我个人在中国时和他有过接触,瞭解他的为人,觉得他是个很恰当的人选。当时我没有他的通讯位址,在征得陈六使同意后,曾托旅居西雅图的朋友设法查访并试探梅贻琦的意向。朋友的回信说,梅贻琦想到吉隆坡探访女儿,顺道可以来星加坡看看,看有什麽事可以帮得上。从我的朋友的来信中可以看出,梅贻琦起初确实曾经考虑到南大来。但是不久之后,林语堂就在美国放出风声,说要到星加坡办一所大学,有意造成一个既成的实事。后来他在所开出的师资名单中,竟列林可胜为副校长。原本我们的意思是,如果梅贻琦来不成,我们就请林可胜来,没想到林语堂竟将林可胜列为副校长。

起初,看到名单的时候,陈六使还很高兴,以为这次孔明请到了,庞统也请到了,真是两全其美。但是,林语堂来了之后,由始至终我们都没有林可胜任何消息或影子出现。其实,林可胜不来是意料中事,我们原想请他当校长的,林语堂却发表说他是副校长。这样一来,他又怎麽会来呢?

潘国渠先生的设想非常好,可是林语堂善于心术,工于心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把南大请校长的计画彻底破坏了。

当时的校长人选,还考虑到胡适(1891-1962)。在1955年2月17日星加坡委员会第五次会议上,陈六使先生回忆说(见《南洋大学创校史》):

南洋大学校长系请国际知名学者。最初系由王秘书致函胡适博士,不得回信。乃由何永佶先生致函梅贻琦博士,复函表示不能俯就,因此吾人感觉要请校长,非派人亲身物色不可。一九五三年年底与林语堂博士接洽,已有头绪,即由连瀛洲先生自备旅费前往美国礼聘。

胡适没有回信,梅贻琦(1889-1962) 回信婉拒,应都是听到林语堂放出的风声所致。胡适、梅贻琦、林可胜(1897-1969)、林语堂四个人之中,只有潘国渠先生见过梅贻琦,陈六使先生四个都没见过。胡适、梅贻琦、林可胜,都很适合当校长,林语堂最不合适。可是,偏偏最后请来的却是最烂的林语堂。

当时,胡适和梅贻琦二位都没答应,林可胜尚未联繫。

在林语堂与林可胜两人中,论学术成就,林可胜很突出。他在当时是个很有贡献的医学家。他的学术成就远非林语堂可比。当林可胜在二战战场上救死扶伤的时候,林语堂正在美国写书讨好美国人。无论研究与做人,林可胜都远胜林语堂。

林语堂虽然有莱比锡大学的语言学博士学位,但在语言学研究方面,并无值得一提的成绩。在文学方面,他也乏善可陈。他写了些小说,但并无值得一提的作品。他写得最多的是散文,但也没有可选为模范的作品,远不及鲁迅(1881-1936) 和周作人(1885-1967),也不如梁实秋(1903-1987)、冯至(1905-1993)、冰心(1900-1999) 等。正如李敖所说(见《探访林语堂故居》,凤凰卫视节目):

今天我们盖棺论定,……我必须说,林语堂他不是一个好的文学方面的创作者。林语堂写了这麽多书,你李敖怎麽讲这个话?我必须说他的书在创作方面,成绩不好,……他自己写这个《京华烟云》,就是《瞬息京华》,基本的骨架是《红楼梦》的,可是我必须这样说,很不礼貌的这样说,他的才力才具不够,所以他要走《红楼梦》的路线,反倒失败了。……林语堂他说他学跨中西,他编的这部字典《汉英字典》,……他的晚年编的,……这个字典不是他一个人能编的,可是他要编成个,林语堂《汉英字典》,……这本书严格说起来,是个比较粗糙的一个字典,精神可嘉,可是失败了。

林语堂唯一胜过林可胜的是在中国社会中的名气。他的名气大,一来是因为有博士学位,在当时是很稀罕的事,所以能在大学当教授;另一个原因是他办杂志,如《论语》、《人间世》、《宇宙风》等,又提倡“幽默”为噱头,所以出名。他所写的文章几乎全都是生活杂说,无甚突出。他写过《老子的智慧》和《孔子的智慧》,可是他的品行,既无老子的智慧,也无孔子的智慧。说一套,做一套,德行卑劣,一无可取。

聘请南大校长,品德比学问更加重要,学问又比名气重要。无论品德或学问,林语堂都不适合当南大校长。从他任职后的现世德行看来,无异于市井无赖,一心只想来捞钱,完全无视教育。以名取人,必定坏事。

当时在星加坡华人中,只有林文庆(1869-1957) 有办大学经验。他在1921-1927年间任厦门大学校长。可惜南大创办时,他已八十四岁,恐无精力管理大学了。

真是南大家门不幸,还没联繫林可胜就让林语堂有机可乘。

二 林语堂走后门

林语堂又有什麽神通可以夺取校长聘书呢?他别无什麽神通,他靠的是心术:走后门。

在南大的创办人中,连瀛洲先生是很重要的一位。他出钱又出力,为南大奔波。陈六使先生对他非常赞赏和感激。林语堂通过说客联系连瀛洲先生(见刘君惠《南洋大学创校概述》):

表面上看起来,南大是主动地并且不嫌万里求才而派执委连瀛洲到纽约去聘请,好像林语堂经不起连氏再三敦促恳求之下才肯勉强牺牲“豪华生活”和“一个字以美金一元计算”的优越条件而答应来星任职的。实际上主动要前来任职的却是林语堂本人。南大执委会一方面慕其名,一方面要赶快请一校长主持校政,使早日开学,也就乐得与林语堂接洽。当连瀛洲尚未赴美之前,林语堂在纽约通过一位和连氏有亲戚关系的女士恳请连氏向南大执委会示意提名,多方拜托,打通路线而由南大执委会正式提出聘请的。连氏于1953年12月衔命赴美,翌年一月与林语堂会见,一拍即合。南大既急于聘请校长前来,对林语堂所提各点也不大注意计较,只希望林氏大驾早日到临主持开学大计。对于一些枝节问题,相信可在实际环境情形下获得解决的,因为大家想林语堂到底是中国人,相信他会一心为侨胞做事,争一口气,何况侨胞创办最高学府又是急不容缓的事,且又有无比坚韧毅力去完成的。

走后门是中国人的陋习,而林语堂却精于此道。他拜托连瀛洲先生的亲戚做说客,而南大委员会又急于聘请校长,林语堂就因此走后门得逞。

连瀛洲先生在亲戚为林语堂说项后,便向陈六使先生推荐。陈六使先生也就同意由连瀛洲先生和林语堂接洽。聘请校长这麽重大的事,由连瀛洲先生一人洽谈决定,实在过于草率。一人的识见毕竟有限,更何况林语堂一方面走后门,托人说项,把连瀛洲先生蒙蔽,一方面又放出风声阻止别人应邀,左右事情的决定。

在陈六使先生和连瀛洲先生决定之前,至少应徵询林文庆先生的意见。他当时年事已高,未担任星加坡委员会委员,但之前在筹备委员会中。要是当时谘询林文庆先生的意见,结果必定大不相同。这一次的草率决定是造成后来祸害的原因。

潘国渠先生对聘请林语堂当校长的程式也不以为然。他回忆说(见张曦娜《答客问》):

在林语堂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我和李光前由于不敢苟同,有一度都不便过问南大的事,因为我们觉得应该把所邀请的三位校长人选,试探后的反应如何,都拿出来详细研究,不可仓促草率。“急行无好步”,莫贻后悔。

1954年2月13日,在南洋大学新加坡委员会第三次会议上,连瀛洲先生报告洽谈聘请林语堂当校长的事,但并没有讨论林语堂是否适合当校长。虽然表面上最后是陈六使先生决定的,实际连瀛洲先生出使回来时,已经决定了。这主要是想早些请来校长,帮助策划发展南大。正是这样的心理,让林语堂有机可乘,仓促决定,造成祸害。

林语堂的为人狂妄嚣张,他又为什麽肯走后门呢?他在美国真的是过“豪华生活”和领取“一个字以美金一元计算”的稿酬吗?潘国渠先生回忆说(见张曦娜《答客问》):

林语堂对南大的聘请,那样一拍即合,那样急急放出风声,那样怕一个大好机会落在别人手里,是有两个苦衷的:其一,他为了搞一个中文打字机,希望获得发明专利,试了又试,改了又改,却差不多花光了历年可观的积蓄,令他太太廖翠凤时出怨言,渴望赶快回到东方来捞一笔。其二,林语堂原由他的美国朋友华尔希和赛珍珠夫妇鼓励他用英文写作的,并对他的作品不时提供“宝贵的意见”,所有英文作品都由华尔希的庄台公司初版。不料五十年代上半期林语堂才发觉庄台公司给他的版税不公道。出版公司一本书原只应抽百分之十,庄台公司居然抽百分之五十。版权原应属于作者,林语堂由庄台公司出版的书竟全部属于庄台公司。一生崇洋如林语堂者,竟然上此洋当,难怪其大怒特怒,而终于和华、赛夫妇闹翻了。

林语堂的这段历史,李敖也说到(见《探访林语堂故居》,凤凰卫视节目):

林语堂一辈子啊,……他老想解决中文的,这个输入的问题,或输出的问题,这里面涉及了打字机,如何用中文可以打出来,……比照英文打字机的方法,来打出中文来,可是这里面变成一个魔咒一样,在林语堂的头脑里面,……在时机不到的时候,他始终没有解释出来,解决出来。……

他在一九三六年就跑到美国去,到美国去的原因最重要的,他认识了一个好朋友,这个好朋友后来翻脸了,他就是有名的,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叫赛珍珠。赛珍珠是美国人,帮助他,所以他在美国能够站稳脚步,赛珍珠跟她先生,……他们办了一个出版公司,给林语堂出书,所以前后在美国出了十三本书,后来可能,很可能是因为版税的问题,双方搞得不愉快,有点反目状态。

由于这两个原因,他千方百计走后门,又放出风声,阻止可能有意来当校长的人,好让自己夺取南大的聘书,到南大来捞钱。

三 重私利轻教育

闽南人有句俗谚说:“南洋客,无一千也有八百。”林语堂是闽南人,心中以为南洋华侨一定很有钱,想办大学,赶快来捞一把。这就是他急于来南大的原因。正因此,他到南大之后,并不关心办学,只一心设法捞钱,十分无耻。

在新加坡委员会于1955年2月17日举行第五次会议上,陈锡九先生就这麽说:

吾人看了南大预算,谁都为之担忧。……或者校长认为星马富翁极多,有钱办学亦未可知。

为了捞钱,林语堂假装热心华侨教育。连瀛洲先生1954年2月19日在星加坡委员会会议上报告说(见《南洋大学创校史》):

去年年底奉派赴美聘请校长。到纽约后,与林语堂博士恳谈,并告以此间侨胞热诚及创办南大宗旨,因林博士见解与吾人不约而同,认为义不容辞,故答应吾人请求。林博士并力荐林可胜博士为南大副校长,且已开始物色著名教授来星。林博士表示除渠本人将兼任文学院院长,林可胜博士兼任理学院院长外,商学院院长及英文系主任将在美国物色适当人选,其他教授则拟在东方聘请以省费用。

林语堂讲的这些话,跟他后来的所作所为完全不一致。他很显然只是假装迎合连瀛洲先生的意思,虚假赞成华侨节俭办学的主张,骗过一时,夺得聘书。

1954年2月26日,陈六使先生发聘书给林语堂。林语堂一家大小连同女婿, 在8月1日从纽约出发。他不是直接来南大,而是一路到英国、欧洲大陆、再到埃及去游玩,10月2日才到星加坡。这两个月的旅游费用,全由南大支付,而且是偷偷摸摸的(见刘君惠《南洋大学创校概述》):

他把从纽约动身到莅任而至1954年底为止期间的账目,除送一份给执委会过目之外,却要求不可发表,同时再三叮嘱南大秘书绝对不能透露。这一着真教执委会哑子吃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

把一家人两个月的旅游费用都要南大支付。任何大学校长都不会这麽做。真是恬不知耻!

四 重政治轻教育

在出发之前,他在纽约高调表明反共(见《南洋大学创校史》):

林语堂在来南大之前,对美国合众国际新闻社说:“南洋大学将成为亚洲非共人士对抗共产主义斗争中之自由思想前哨”。又说:“吾人有甚多受高深教育之流亡学者……协助教育青年男女。”

林语堂先后讲的话,道出他来南大的两个目的:其一,谋取私利,其二,玩弄政治。这完全违背了南大创办的宗旨。

1953年2月6日,陈六使先生在南大获准注册后,发表办学宗旨,特别强调这一点(见《南洋大学创校史》):

吾人认为,担任南大校长,院长,教授,助教,讲师,以至校丁者,应无政治作用及无政治关系之人士,吾人始予聘任;学生入学亦然。故此,被聘之教授及其他人员以及入学之学生,俱应认识此项宗旨。设沾有政治作用及有政治关系者,吾人不聘其任职,亦不允其入学。在学校内吾人绝不使染有政治色彩,只使之成为纯粹研究学术文化之机关,有益地方及政府,提高文化水准,培养人才及技术人员,服务本邦而已。余事先声明,幸将来不致有既聘请者,或既入学者,有因不合上述宗旨而被摈出校外之事。

他后来每次讲到南大创办的宗旨时都一再强调这一点。林语堂想把政治带进南大校园,当时南大可以马上把他解聘。无奈他正在前来赴任,南大方面只能劝他别谈政治。

这件事在星马侨界引起极大反感,完全不信任他。星马侨界原本轰轰烈烈为南大筹款的运动,在林语堂10月2日抵达之后就完全停止了。这对南大是无法补救的打击。

林语堂的一生,看起来好像和政治无关,其实不然。他就是到了晚年仍然依靠政治来谋取私利。他和国民党关係密切,就像李敖所说的(见凤凰卫视《探访林语堂故居》):

林语堂回到台湾,首先一点就是,他要跟台湾的关系很好,换句话说,要跟蒋介石蒋宋美龄,他们的关系很好。林语堂是这样子到了台湾。当时台湾言论控制得紧的不得了,可是由国民党的中央社,他们的负责人叫做马星野,拉拢林语堂,给他写个开个专栏,就他可以写个专栏,到处发表他的文章。

就因为他“跟蒋介石蒋宋美龄,他们的关系很好”,所以他要把南大作为“对抗共产主义斗争中之自由思想前哨”。这样的想法,再加上他要在校舍建设中谋取私利,这就造成他和南大创办人之间无法协调的冲突。

林语堂到了南大之后,做了些什麽呢?

五 从校舍中谋私利

南大在1953年3月开始设计校园,7月开始建设。林语堂在1954年10月抵达星加坡时,南大的建设工作已进行一年多了。

南大请林语堂来当校长。校长的职务是管理大学的日常事务,并不是请他来建校舍。林语堂在和连瀛洲先生面洽时,讲得很清楚:“除渠本人将兼任文学院院长,林可胜博士兼任理学院院长外,商学院院长及英文系主任将在美国物色适当人选,其他教授则拟在东方聘请,以省费用。”可是,他所带来的人之中,却有“文学院院长熊式一,理工学院院长胡博渊,及以私人资格应邀协助筹划商学院事宜之伍启元。”还不止此,他的女儿林太乙任校长秘书,他的女婿黎明任行政秘书;另外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建筑主任杨介眉”。南大的建筑主任早就安排好了。建筑并不是校长的职务,为什麽他要带来一个“建筑主任”呢?因为他要从大学建筑中谋取私利(见石头山人《纪念先贤陈六使先生》):

潘受先生生前见告,林语堂和南大的冲突,主要在于利益。林语堂要在大学建筑中谋私利。他当时还带了一个从事建筑的人来。

刘英瞬老师也曾对我们同学说:“林语堂当初以南大图书馆不实用为理由,要拆掉重建,要南大出钱。林语堂是校长,他有本事就应该自己筹钱来另外建一间。好好的建筑为什麽要拆掉重建?”

林语堂心里除了谋私利之外,便是玩政治,完全不是为了教育而来。

林语堂到南大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争夺财政权。一方面他要南大把两千万元建校基金交给他管,由他支配,大学不得过问,一方面要抓住建设校舍的权力,从中谋利。他要抓住财政权的理由是:“建第一流大学”。潘国渠先生回忆说(见张曦娜《答客问》):

林语堂一来就要南大把二千万元建校基金交到他手中,又要董事会不得过问,学校什麽事都要他点头,又对南大建筑物诸多挑剔,甚至要把已建好的建筑物拆掉重建。他说:图书馆是一项极坏的设计,光线很差,藏书的地方很少,又在另一场合说,图书馆仅能藏书五万本,可是言犹在耳,他却要图书馆立即于一九五五年购置九万本书。……从他的种种言行看来,他根本就瞧不起南洋社会,以为南洋阿伯人人可欺。这种态度是非常可恶的。

林语堂一到星加坡来就扬言要建第一流大学。试问什麽是第一流大学?就以英国的牛津、剑桥大学、美国的哈佛、耶鲁大学来说,都是一步一步,经过长时间的发展而成,久一点的经过千年,短的也要百年才发展起来,人家说罗马城不是一天造成的就是这个道理。怎麽可能一来就说要办个第一流大学?那是多麽不切实际。……印度太戈尔林下讲学,远近倾慕,成为有名的国际大学。他们但知学问道德之传授薰陶,何尝需要什麽堂皇的校舍。如果是真正要办大学,什麽建筑物都可以办大学。我们在抗战的时候,在佛庙道观里都可以办大学,为什麽要斤斤计较于校舍?何况我们当时的建筑物和设备的确已经很不错的了……林语堂的所谓“第一流大学”,应该是叫做“第一流高薪大学”,才算名符其实。

南洋华侨憨厚朴实,当时急于创办一所大学传承民族文化,以免被同化。林语堂看准这一点,标榜办“第一流大学”,以为诱饵来捞钱。

林语堂在1954年2月28日给连瀛洲先生和陈六使先生的信中说(见陈漱渝《关于林语堂与南洋大学事件的有关信函》刊于南大站):

愚意南大目的必使精神及物质上(即学术及设备上)俱称第一流大学之名。第二流大学虽可办,而弟个人则无兴趣。

说这种话分明就是有意欺骗。无论什麽大学都是从小办起,哪有一开始就是“第一流大学”的事?再说,林语堂就不是第一流的人物,何德何能要办第一流大学?因为他存心不良,以办“第一流大学”为诱饵,让南大创办人相信他志在办教育,夺取聘书;就职之后,又以办“第一流大学”为藉口,夺取财政权,从中谋取私利。这一点,陈六使先生就看出来了。他在新加坡委员会于1955年3月25日举行的第六次会议上就说(见《南洋大学创校史》):

校长所要争者系财政权而非办学之权。

林语堂当初“力荐林可胜博士为南大副校长”也是诱饵。他根本就把林可胜排除了,所以林可胜一直都没有出现。只因林可胜是南洋人,当初南大打算聘请他担任校长,而林语堂走后门,一心只想当校长,便假意“力荐林可胜博士为南大副校长”来蒙骗南大创办人。其心术十分可恶。

林语堂挑剔南大的建筑也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要掌握建筑费,从中谋利。陈六使先生曾想委曲求全,但最后还是无法协调(见刘君惠《南洋大学创校概述》):

林语堂和执委会间潜伏建筑问题纠纷的暗流。演变下去,林语堂要求推翻已经进行的全都建筑计划,下令停止工作,简直是要把已经完成的建筑拆毁。有一次,陈六使等不得不往林的寓所“谈判”这个问题了。林说:“不按照我的意思去做,我们这一班人就决定不干!”陈六使氏在这时候的心情是难以形容的。事情一至如此,陈六使还是委曲求全,他最后迁就林语堂,允许他们另起建筑计划,至于已进行的继续完成,南大不要,福建会馆可要来办水产学校。

之后,林语堂一班人知道陈六使内心的痛苦,如果真的舍弃现有校舍而不用,必会招侨众的攻击,因此改变步骤,根据已建筑的加以修改,主张把图书馆门面改换另一个面目,楼高改低,文学院理学院原是横列的硬要改成直列,把原有校路废除,把教职员宿舍分布得更疏落些……。这些计划事实上是很不通的,执委会认为原有的计划也是有资格的建筑技师所拟定且由政府批准的,不能随意更改,就是更改简直是劳民伤财,也不赞同林语堂的修改计划,多方解释,才使那班人似是而非地明白了些,校舍问题才不了了之地拖了下去。

单从这校舍问题就可以看出林语堂贪婪可恶的嘴脸。

1955年2月中旬,林语堂向陈六使主席送呈一份南大开办费概算和一份经常费概算,导致他和南大势同水火的冲突。

在林语堂的概算中,单单1955年1月至8月,这8个月间的建筑费就高达二百二十四万一千三百七十五(2,241,375.00)元。这笔建筑费主要建设图书馆、文学院、理学院、女生宿舍、若干教职员宿舍,只大约相当于南大全部建筑的一半。要是全部建成,将超过五百万(5,000,000)元。

依据南大绘测师黄庆祥先生和建筑主任柯进来先生的预算,南大全校楼房与道路建设不必三百万(3,000,000)元。两者相差甚大,有如天壤之别。

按照林语堂八个月的概算:2,241,375.00元,如果其中三分之一归林语堂个人所得,他可以赚取六十馀万元;就是百分之十归林语堂个人所得,他也可以赚取二十馀万元。这比他在美国的收入要多得多,而且轻而易举。这就是林语堂要掌管建校基金的原因;这就是林语堂要掌管建筑费的原因;这也就是林语堂未得到南大同意,就从美国带来一个“建筑主任”的原因。另外,购买各种设备,例如图书和实验室设备约二百八十万元,他都可以从中牟利。他千方百计夺取南大聘书,原因就在于此。林语堂展现给世人的不是什麽“国际知名学者”,而是个穷凶极恶的无赖。

六 从预算中谋私利

林语堂在来星加坡之前对连瀛洲先生表示:“林博士表示除渠本人将兼任文学院院长,林可胜博士兼任理学院院长外,商学院院长及英文系主任将在美国物色适当人选,其他教授则拟在东方聘请以省费用。”这是彻头彻尾的假话,心存欺骗。他的概算中,教授薪金比美国的还高(见刘君惠《南洋大学创校概述》):

由1955年1月至8月,八个月当中开销竟达四十八万八千馀元,平均每个月六万多,开学后当不只需加倍。四十八万八千馀元中,最大的开销又是薪金,计估去三十二万二千馀元,自称世界第一流大学的教职员,其薪金之高,比美英还要高,南大起码讲师年俸一万零八百元,实际待遇比美国大学教授为优,教授年俸一万九千多,比美国大学教授高出一倍。……林语堂心目中要执委会交出二千万元奢言办第一流大学就是这麽样子的,他们无视星马婆及各地侨胞的血汗钱,更无视侨胞刻苦办学的宗旨。

概算桉中八个月的总费用是五百六十一万一千一百三十一点八九(5,611,131.89)元。照这样的花费,两千万的建校基金将在两年之内用完。南大除了停办,别无它途。

陈六使先生在1955年2月17日南洋大学新加坡委员会第五次会议上说:

犹忆当时连先生曾报告,除林语堂、林可胜两位先生将分别兼任文理学院院长,另加聘一二知名学者外,其馀则将就近在远东聘请,按部就班发展;又连先生曾谓在美所聘人员服务南大,仍照美国数额领薪,即在美国一千元,在新加坡亦为叻币一千元,并不提高,吾人始敢安心聘请。

林语堂为了骗取南大聘书,对连瀛洲先生说的全都是假话。到了星加坡之后才原形毕露:一隻披着羊皮的狼,不止穷凶极恶,而且贪得无厌。

在这之前,1954年8月到10月,林语堂一家人到欧洲和中东游玩两个月的费用要南大支付,而且再三叮嘱南大秘书绝对不能透露,南大也就没有公佈。但是,林语堂的预算案影响太大了,南大不能不公佈。陈六使先生说:“南大乃众人创办之大学,如将众人之钱随便开消,实系罪人。”

南大把林语堂的预算桉公佈出来,一时舆论哗然,指责之声四起。林语堂大发脾气(见刘君惠《南洋大学创校概述》):

林语堂为什麽发这麽大的脾气呢?不外是因为执委会把他们所提出的概算案发表了出来,各方意见又认不合,秘密揭穿,不能讨价还价。因为1954年那笔账被压在档案里未公诸社会周知,正使林语堂这班人大感得意的缘故。表面看来林语堂和执委会的冲突是因为发表概算案而起,实际上这是他以进为退的手法。这时候的林语堂情绪原已恶劣至极久矣。……他们一家人更疑神疑鬼,从东海岸路的寓所里搬到国泰五楼去,并且请了一个保镳随身,总之,这时期的林语堂一家人实在是身在星加坡而心在美国,林本人也无志于为南大服务了。他想摆脱,奈何又被他的同事拉住。

这完全是心术不正的结果。照当时情形看来,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快刀斩乱麻,不要多说,让林语堂等尽快离开。南大方面却一再想说服林语堂,改变预算,希望圆满解决问题。这无异于缘木求鱼。即使林语堂改变预算,留下来,以后也不会有平安日子。

七 无耻遣散费

林语堂见事迹败露,无法照原先的想法捞钱,留下来已没有意思,也就没有回转馀地了。于是,他找马绍尔打官司,要控告南大执委会,可是马绍尔支持南大,不愿看到对簿公堂(见刘君惠《南洋大学创校概述》):

2月18日事态严重化起来,林语堂费了一个宝贵的整天去找马绍尔律师(现任星首席部长),要马氏办理讼诉手续,和执委会对簿公庭,说他们不执行协议,不交出二千万元给他办第一流大学,诱他来星,使他蒙受损失。另一方面,他把双方来往函件油印影即之外,还起草了一篇洋洋数千字的声明,准备即日下午五时发表。马绍尔是南大的会员,他爱护这间人民创办的大学,不忍任令发生丢尽人脸的事件,他拒绝林语堂的委托,而愿出任调人,于是劝林语堂稍息勿噪,苦劝让他安排第二天陈林直接会谈的事宜。

其实,林语堂并不是真的想打官司,他只是虚张声势,威胁南大。要是真的打官司,他将立即被解雇,所得的钱不会太多,远不及后来的遣散费。南大方面当然也不愿意解雇他,只希望和解,把大学顺利办起来。林语堂就是看到这个弱点才更加嚣张起来。

2月19日,马绍尔安排在国泰大厦会谈。陈六使连同连瀛洲,高德根,黄奕欢,王世熊,林庆年等六人出席。林语堂带领黎明,杨介眉,胡博渊,严文郁,黎东方等六人出席。

林语堂并不是要会谈,而是要南大接受他的条件。这样的会谈不会有结果是理所当然的。陈六使先生在3月25日,南洋大学新加坡委员会第六次会议上回忆说:

接着校长便说本人失约背信,说我的不是处,十九皆系置本人于不利地位。校长说了相当时候,出一字条要我签字,承认其中条件。当时本人未予一看,亦不敢看,不知其中所写条件为何。本人告诉他,本人无权代表南大答应任何条件,但校长有任何意见或条件,宜以书面送达委员会。本人当即召集会议,只要大家同意通过,本人当然也没有异议。所谓「谈判」空气是非常紧张的,两方阵线亦极分明。「谈判」一半,他们一批人在大厅里,本人及各委员则被请到另一个饭厅去,只由马绍尔律师居间传达。本人当时再三声明南大是众人的,本人并不能与人谈判甚么问题,尤其是当时校长采取恶意的态度。本人当时的处境和感触自不言可喻。本人生平除在「昭南」时代被日军拘去受过刑,受过辱之外,可以说并未曾有如是日之受人当面呵斥污辱者。本人极力压制感情,为了南大只有忍耐。为避免正面冲突,乃于谈判中途退出。本人身为南大主席,一切为了南大,只有忍辱负重,以求息事宁人。二月廿日校长在报上发表声明,本人顾及南大局面,仍千忍万忍,千求万求,不以为耻。……本人尝数次声明,南大是神圣的学术机关,不受任何政治支配。在校内不论是校长抑是校丁,皆绝对不应有政治活动。本人提倡办南大,宗旨鲜明才会得到各方拥护,而今生出许多烦恼,实为始料所不及。岂本人应自己责怨自己乎?

林语堂的态度十分恶劣。任何人面对态度如此恶劣的人都不可能谈出结果来。陈六使先生“南大是神圣的学术机关,不受任何政治支配”的话是针对林语堂说的。他一开始就想把政治带来南大。当天还有这一段情节(见刘君惠《南洋大学创校概述》):

林语堂说:“你不要以为在星加坡你有势力,要知道我也有我的国际势力”,一个台湾岛来的博士更插上一句“吓,我们有台湾的势力”。他们一班人简直是要叫陈六使“投降”,声色俱厉,大吵大嚷起来。高德根要看林语堂的字条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林语堂的爱婿黎明竟搬出大打出手的姿态,把高的手拨了开去。

林语堂一伙的态度跟黑帮实在没有什麽差别。这样的态度怎能谈出结果?

林语堂指责陈六使先生“失约背信”,他的“证据”是1954年2月17日陈六使先生给他发聘书之前的一封信。信中说到筹募两千万元建校基金的事。林语堂来后,要求把两千万元交给他管,任他使用。不把钱交给他便是“失约背信”。这是信的原文(见陈漱渝《关于林语堂与南洋大学事件的有关信函》刊于南大站):

  语堂先生有道:
兹经南大执行委员会议决,聘请先生为本大学校长,聘书乙纸随函奉上,尚乞早日命驾莅止,擘划一切,无任瞻依翘企之至!瀛洲兄携来一月九日手教, 同人环咏,感慰莫名。南大现正积极展开征求会员运动,每名入会基金一千元,试以五千名为鹄,若能圆满达到,当得五百万元。此外,股户特别捐以及宣传性之各种游艺募款概在加紧进行中,欲募足如先生面示瀛洲兄之数,谅无困难。盖海外华裔切同根荣悴,懔处境孤危,爱国好义,久成天性。凡事关公益,一人奋臂,万手扶持,未尝折鼎复贻笑他族也。复念南大设立,在使海外华人教育能自有独立完整体系,首尾相应,上下相承,外不俱摧残,内不忧脱节。勉追时代以作育人材,遥护宗邦而弘扬文化……

弟陈六使启
一九五五年二月十七日

  整理者按:省略号以下文字极为模嘲,难以辨识,大意是:陈六使说自己“德薄能鲜”,“决奋赴之者,盖恃有同人耳,恃有海外全体华籍同胞耳,恃有我蜚声国际领袖士林之诸先知先觉大哲大贤,能降尊屈贵,不以南大作始之简而见遗,不以南大礼遇未周而见绝耳”。“南大草创之局虽一时无法以物质建设与世界各名大学分庭抗礼,而精神得先生为之表率,固足以卓然立于天下矣。”

这封信中说了些好听的话,本来也很平常。中国人有句老话说:“礼多人不怪”,好话也不妨多说几句。陈六使先生回忆当时情形说(见《南洋大学创校史》):

连瀛洲先生赴美与校长接洽,渠在美来函已公诸报端;吾人致校长之函,多系连先生返星后始寄发者,各函系由连瀛洲或黄奕欢诸先生嘱人执笔,全无私人意见。所有函稿俱经数执委过目,每有经连先生加以修改。当时本人曾主张函文不必写得太过好看,连氏总是认为普通函件并非契约,吾人一片热诚聘请校长,多些褒奖之词,自无伤大雅,何况南大又是众人的事。连氏每次如是解释,本人细思亦以为然,犹如吾人做生意,聘请经理,当然说好话,不但赋予全权,且年终有花红;但经理既来,一味做亏本生意,资本日减,吾人岂可再赋以全权及给花红乎?本人现在特别再声明,所有给校长之函件并非本人单独发出,十一位执委中每次总有半数以上审阅过。

这封信原本是由潘国渠先生起草的,后来寄出前修改了,他很不以为然(见《南洋大学创校史》):

去年二月十七日函是由本人执笔,但其中三点已被修改。第一点是说:「马大有政府支持,南大则否,筹款极不容易」被改为筹款容易。第二点请校长来和我们同甘共苦,为当地华侨服务,造就人才。这点亦被修改不见了。第三点请校长先就文,理,商,三学院接收五百名至千名学生先行预算,等执委会讨论后,再发聘书。亦被删改掉。

潘国渠先生的原稿比较切实。如果没有修改,林语堂接信后可能因为觉得没面子而引起麻烦。潘国渠先生对现代文坛上的事十分了解,对林语堂的人品与学识也有所了解,所以才在原稿中提出三点要求。要是林语堂不答应,对南大实是好事,不是坏事。请他来才是坏事。

南大筹款容易不容易,并不是当时引起纷争的问题。这封信之所以引起争执,是因为林语堂要求南大把两千万元建校基金交给他管。可是,陈六使先生信中只是说会筹足两千万建校基金,但并没有说要交给他管,任他挥霍,执委会不得过问,当然也就不会顺从他的要求。

南大创办人原本就在筹募建校基金,而且期望实高出两千万。筹募建校基金之多少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其所以成为问题是因为林语堂要控制建校基金,任由他挥霍,执委会不得过问。此种要求十分荒谬。没有一家大学会把全部建校基金交给校长一人,任由他挥霍。

后来,4月7日,南洋大学新加坡委员会第七次会议上,洪永安先生便说得很清楚(见《南洋大学创校史》):

南大之天文数字预算案如付之实施,首二年即须破产。

2月19日谈判破裂后,林语堂宣布那是“最后一次的谈判”。言外之意是:只能接受他的条件,没有转弯馀地。他这显然只是威胁,虚张声势。他所能做的,不外是辞职或打官司。无论辞职还是打官司,对他都没有太大的好处。他最想要的是钱。辞职,他所得到的钱不会太多;打官司,南大可以马上把他解雇,得到的钱也不会太多,而且没面子。

南大执委会不通过林语堂的预算案,林语堂就什麽也不做,只是拖延时间,以退为进,等待南大执委会投降。

南大原本计划在3月份开设进修班,可是林语堂毫无动静。南大不能让事情无限期拖延下去。于是,在3月25日的新加坡委员会第六次会议上议决(见《南洋大学创校史》):

举出李俊承,李振殿,杨缵文,陈锡九,高敦厚,林庆年,江克武,陈炎林八位为全权代表。

全权代表将与林语堂商洽,委员会限定在二周内,如仍未能获致协议,则将再行集会讨论,加以解决。陈六使先生第二天,26日,致函林语堂,促从速筹备进修班开学事宜。这封信无异于最后通牒。林语堂显然也意识到气数已尽,但他还是想方法最后挣扎(见刘君惠《南洋大学创校概述》):

25日会议之后,林语堂又心生一计,隔天突作槟城之行,专程拜访林连登,想在林老先生身上打主意。林老先生对南大是寄予无限切望的。他希望事件能顺利和解,并力主撙节开销,符合刻苦兴学的宗旨。林语堂预定在林府作三四日的贵宾,不料住了一宵,赶快摸着鼻子,匆匆奔回星洲了。

同时,他又致函陈祯禄爵士有所申述,也落没趣。

陈六使于26日执行议案,函促校长对进修班早日开学,已到校教职员应尽量兼课,也没有什麽反应。不但星马一些侨众开始不耐烦,喊出:林校长已无办学诚意,最好自动下台,就是香港甚至台湾美国也指林语堂最好让贤。

后来他发觉南大之病是在没法筹足钱,于是搬出最后法宝来争取人心了。他托人向陈六使献议,是否可接受有把握的美援,好把南大办成功。陈说“我们办学有我们的把握和方针,你有美援可自进行申请建校,必要时我们可以帮助你。至于南大,我们还是一样办下去”。

林语堂挣扎着走了三步。

第一步,他在26日接到陈六使先生的最后通牒之后,第二天,27日(星期日),到槟城去拜见林连登先生。

林老先生非常支持南大。他捐了五十万元建设图书馆,是当时马来亚捐款最多的人。南大的图书馆是最有象徵性的建筑,而林语堂却说不能用,要拆掉重建。林老先生不可能帮他破坏南大。他的头脑已经慌乱昏了。

第二步,他写信给陈祯禄先生申诉。

陈祯禄先生也是很支持南大的人,不可能帮他破坏南大。他的信怎麽写都必定是徒然无用的。

第三步,就是林语堂所说的“我也有我的国际势力”。他向美国人求救(见张曦娜《答客问》):

五十年代美国驻东南亚特务头子约瑟史密斯(Joseph B. Smith) 根据他自我介绍,他的使命是负责收买特务和搞颠覆活动的。他曾在其著作《Portrait of a cold warrior — second thought of top CIA agent》写道:林语堂当年在新加坡到 USIS 美国情报局找他的时候,特意将车子停在离他的办公室隔美芝路一幢房子的莱佛士酒店的停车场。试问,林语堂为何与美国情报局挂钩?又为何如此鬼鬼祟祟,把车子停到老远去?说到底,究竟是林语堂因南大而被卷入“政治漩涡”,或是林语堂将南大卷入“政治漩涡”?

约瑟史密斯又曾透露:林语堂在决定离开新加坡时向他说过的话:“我和我的太太要回到纽约去,这儿,对我们来说是太多中国人了。”身为“中国人”而向“美国人”,尤其是美国情报局的特务头子说出这一番话,林语堂的心态和所认同的对象不能不令人惊疑!

这就是他向陈六使先生提出“有把握的美援”的原因。是不是真的“有把握”,也只有他才知道了。从这里可以看出他的品行何其卑劣!

面对最后通牒,挣扎着走了三步之后,像泄了气的气球,林语堂终于倒下。他的心地不善,德行卑鄙无耻。他的倒下无人同情。正相反,大家额手称庆。南大可以从此走向光明。

3月31日,由李俊承先生与林语堂私人谈判,以为谈商基础。

4月1日,星嘉坡委员会所委派之八位全权代表与林语堂商谈后,大局已定。林语堂和所带来的人将集体辞职,只要求遣散费。

4月4日,双方拟就联合声明,并已签字。

4月6日,全权代表团在校长室与林语堂及各教授见面,办理发给遣散费手续。除已付薪金外,另外付三十万伍千弍百另三(305,203)元遣散费。随后向报界发表联合声明,由南洋大学主席陈六使和校长林语堂签署。

接下来便是林语堂和他带来的人卸却职务后,办理移交档案及器材各项手续。至此,因预算案而与执委会发生的纠纷,僵持月馀,终于了结。

八 如期开学

4月7日,南洋大学新加坡委员会于下午三时举行第七次会议。陈六使先生在会上宣佈(见刘君惠《南洋大学创校概述》):

在会议上,主席陈六使重申信心,决如期完成开学。他即席掏出一张支票,说:“卅万零五千零二百零三元遗散费既不是薪金亦不是抵偿什麽代价,纯粹是一笔无价值支出。为此,兄弟除前认献五百万元外,再捐出卅万零五千零二百零三元交南大财政处,俾免浪费公帑,而抵遣散费之支出。”陈氏爱护南大的热忱使会场的掌声历久不息。陈氏并勉励现在纠纷已完全解决,事件经告一段落,今后大家更应戮力同心,共同负起任务,出力出钱,使南大开办计划如期完成。

陈六使先生为南大尽心尽力,操劳不息,足为全体华人的楷模。随即设立校长遴聘委员会,由陈六使,庄竹林,高德根,林庆年,陈锡九,杨缵文,潘国渠七位为遴聘委员会委员,负责聘请人选,并尽速筹划进修班开学的事。

4月17日下午,林语堂在星马、香港、台湾、美国各地一片指责声中飞机离星加坡,前往法国。

陈六使先生虽受林语堂一再威胁和侮辱,依然遵守“君子绝交不出恶声”的古训,在林语堂离开时,亲到机场送行,与他握别,好来好去,显示出他豁达的胸怀,非凡的智慧。他便是以这样的豁达与智慧发展自己的事业,并以这样的豁达与智慧创办南洋大学。

林语堂到了法国坎城之后,随即攻击星加坡华文学校(见《南洋大学创校史》):

根据廿三日美联电讯,渠抵坎城之日,即肆意攻击星洲华校,妄指全星华校均由共产党把持,并捏造事实,谓近数周来共党方杀死一学校之校长,伤及另一校长,并以硫酸淋一名反共之女教师云云。

林氏此种言论传至本坡时,当地政府有关当局及各华校负责人,于受记者访询时均表愤慨,一致予以驳斥,认林氏之指本坡所有华校皆受共党把持,诚为胡说八道,毫无根据。……

据四月廿七日美联社电讯报导,林语堂复在美国生活杂志撰文,对南大更肆意破坏,语无伦次;对南大组织及当地侨胞肆加诬蔑,竟向政府献议驱逐六十馀名学生及一著名侨领,其狂妄无耻之态,诚所罕见。……

南洋大学执行委员会主席陈六使氏,以林语堂辞职领了七万馀元遣散费离星后,还失约背信,在五月二日美国纽约出版的生活杂志发表「共产党恐怖如何破坏我的大学」谬论,公开破坏南洋大学,诬蔑星马华侨,并造谣惑众,妄指陈嘉庚与南洋大学有关,特于五五年五月廿六日下午在丹戎禹俱乐部接见记者,打破沉默,发表南大纠纷解决后第一次有关南大之谈话,痛斥林语堂是人格卑鄙,无真才实学,更无资格办大学的丧心病狂文棍。

林语堂到南大来只是为了捞钱,完全不是为了教育。一离开便出恶声,诬陷星加坡华文学校都受共产党控制,还呼吁英国政府把李光前等侨领驱逐出境。其行卑鄙,其心恶毒。

林语堂诬衊华文教育,虽荒唐无稽,却是跟稍后的李光耀一模一样。幸亏林语堂早走,要是他留下来继续当南大校长,跟李光耀朋比为奸,里应外合,便可以在一夜之间把南大毁灭。

正如俗话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创办南大的人从林语堂的祸害中吸取教训,发奋图强,终于把南大办起来,而且,十分出色。潘国渠先生回忆说(见张曦娜《答客问》):

林语堂走后,陈六使振臂一呼,再接再厉,重整旗鼓,比林语堂的阵容更加像样,所有院长,教授都是中国各名大学成名已久的有学识、有经验的人士,不像林语堂徒窃虚声。而且都是异口同声说是为奔赴南大伟大的号召而来。林语堂一群人糟蹋了南大大半年宝贵的时间,浪费了南洋华人许多宝贵的血汗金钱,开学老是那麽遥遥无期。而我们终于在一九五六年三月十五日,即林语堂一群人离去短短大半年后,喜获麟儿,光荣地宣佈南大正式开学了。记得陈六使主持开学仪式时,张开双臂,大声说“今天是我们海外华人教育史上最光荣的日子”。那天出席的来宾、执委、全体师生都望着冉冉升起的校旗,三呼南大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语堂来了是坏事,走了是好事。他心术不正,带来祸害,却让大家从祸害中吸取教训,求取进步。从此,“自强不息,力求上进”成为南大和南大人的明训。



自强不息 力争上游

2016年1月16日首版 Created on January 16, 2016
2016年1月16日改版 Last updated on January 16, 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