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王赓武论新加坡南海偏美立场

多维新闻之《王赓武：新加坡南海偏美的观点是错的》（按：多维新闻2017年1月29日同文又用标题：《王庚武：新加坡南海争端并非偏美》），大意是，中国官方认为南海仲裁案结果是废纸一张……中方不接受、不参与所谓的仲裁庭及其裁决的讲话，直接地挑动了新加坡的敏感神经。对于小国而言，无论裁决结果如何，国际法体系要受到尊重和遵守，因为通过国际法来申诉自己的权益乃小国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由于新加坡的司法体系承继自英国，这也让它比亚洲其他国家对国际法律体系更为敏感。

至于南海仲裁案，新加坡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裁决结果，而是中国对国际法的态度。中国的表态让新加坡感到了威胁。一旦大国都可以蔑视国际机构的裁决，那么小国又该依靠什么来自保？

在王赓武的观察中，中国在南海仲裁的问题上似乎一直无视国际法律体系。这就让新加坡很不舒服了。新加坡从来没有说过该裁决结果是公正的。那么，与其说新加坡的立场就是支持仲裁结果，倒不如说新加坡所支持的乃是国际法律程序和法律的精神，因为只有当所有国与国之间的争端仍可以通过这套程序来解决，新加坡就还有一个国际上为其人民服务的可能。

王赓武认为中国人说的：“新加坡已开始偏袒菲律宾和美国”、“新加坡已背离了当年李光耀正确的中立立场”，是错误的。这是因为，现在的新加坡人和李光耀当年理解世界的方式是一致的，如今的领导人们也由衷地相信并继承着李光耀当年对新加坡的愿景，也即是一个国际法律必然扮演着重要角色的愿景。

读者与多维新闻一样，都是在期待王赓武以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主席的一位史学家视角，来剖析当前的新中关系矛盾。然而，王赓武的解说无异于政客的强词夺理，除了重复新加坡政府的立场之外，并没有从学者视野解释新加坡官方立场为何合情合理。这是因为王赓武是从预设立场为官方进行辩护，而不是从独立学者角度提出客观评论，虽然一再重申：我并不是新加坡政府的一员；我本人作为局外人的身份。

司法裁决结果和司法程序正义是铜板两面，密不可分，缺一不可。本质上，一个违反司法程序正义的司法裁决，不是一个司法结果，那仅仅是一个政治结果。必然的，政治结果不能取代司法结果；两者反映了属于全然不同内涵与层次的社会价值观，一个是霸道，一个是德道。

因此，王赓武单独强调尊重和遵守国际法体系的必要性，却绝口不提审讯与执行国际法过程的公平与正义性；这一种单向与狭隘思维挑战了论述内容的客观性。

如果王赓武确实相信国际法律程序和法律精神是解决国际争端的有效程序。那么，王赓武的首要工作是从司法程序正义的尺度来检验，中国提出的南海仲裁案结果是废纸一张之说是否合理合法？中方不接受、不参与所谓的仲裁庭及其裁决的立场是否合理合法？

必然的，南海仲裁案结果是不是一张废纸的判断，取决于南海仲裁审讯过程是否满足了司法程序正义的先决与必要条件。一个没有正义的司法程序，岂能会有符合公正的司法判决？一个不公正的判决，岂能会有约束力？没有约束力的判决，不就是一张废纸？

事实是，南海仲裁案的司法程序存在极大的争议性。因此，南海仲裁案结果是一张废纸之说，是有其一定的法理依据。另一方面，不接受，不参与，不公正的仲裁庭及其判决，也是合理合法的立场，是相关国际法明文赋予当事方的正当与合法权力。

换言之，王赓武很有必要先行证实南海仲裁庭及其判决，是公平正义的司法结果，而不是一张废纸，之后，才能够理直气壮的要求中国接受一张不是废纸的仲裁结果。

其实，王赓武十分明白南海仲裁案是假借国际司法途径，单方面来处理国际争端的政治审判。因此，不得不承认：新加坡从来没有说过该裁决结果是公正的。现实既然如此，那么，新加坡为何坚持中国接受一个没有司法程序正义的仲裁结果？那岂不是一个非分的政治勒索？这为何不算是新加坡官方直接地挑动了中国的敏感神经？

其次，王赓武错误的认为小国比大国，尤其是一个有英殖民法律背景的新加坡，比之中国更需要国际法来保证自身的利益。其实，国家的大小不影响国家对国际法体系的必须尊重和遵守。国际法的判决是以法理与客观事实为依据，不是以国家大小来衡量。不论国家的大小，必须都能够依赖国际法来保护自身的利益。

其三，王赓武说：新加坡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裁决结果，而是中国对国际法的态度。中国的表态让新加坡感到了威胁。裁决结果的公正性和其是否能够被接受，息息相关。拒绝不公正裁决结果就是在维护主权国家利益。新加坡为何会为此感到了威胁？相反的，这一种合法维权政治的现实存在，更是实实在在的为新加坡提供了不被他国侵犯的保证。

其四，王赓武提问：大国可以蔑视国际机构的裁决，那么小国又该依靠什么来自保？这一个问题毫无意义。何不把问题调转过来问一问：如果小国以金钱收买国际机构做出政治裁决，那么大国又该依靠什么来自保？王赓武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是在于国际机构的裁决是否公正无私？而不是，谁蔑视了国际机构的裁决？真理是，任何人都可以，更应该蔑视一个没有正义的裁决。

其五，王赓武说：在我的观察中，中国在南海仲裁的问题上似乎一直无视国际法律体系。这就让新加坡很不舒服了。此言差矣，对此，王赓武的认知很有问题，事实是，中国并非无视国际法律体系，而是反对一个违反正义之被操纵的国际法律体系。一个正确的认知是，批判与摧毁一个被操纵的国际法律体系的言行本身，正是维护国际法律体系的合理与正当性。

末了，王赓武的结论是：新加坡没有偏袒菲律宾和美国，也没有背离李光耀的中立立场，因为如今的领导由衷地相信并继承李光耀对国际法律必然扮演重要角色的愿景。这结论犯了两大误判。一，无视国际局势是瞬息万变，抱残守缺李光耀不合时宜的指导思想，正是当下问题所在的关键之处。二，庇护和执行恶法的后果不堪设想，和期待国际法体系能够维护国家主权利益的愿景背道而驰。看来，王赓武并不晓得国际法内还有好法与恶法的区分。

总的来看，王赓武的视野确实是单向与狭隘，只是以历史学者名堂来包装政客的强词夺理。这一种论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改善新中关系不仅毫无帮助反而有害。王赓武对中国的种种不当指责，是在已经备受折腾的伤口上再撒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