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构初具规模 核心理念不足
——评独中教育蓝图

董总筹划的《独中教育蓝图》在今年8月8日正式发布。这是一份对独中发展重大的文献，也是对华文教育整体壮大的一项规划。董总动员了八九十位专家、学者、校长及教师，辛苦工作了三年；又筹募了百万基金，充作营运的费用；且函请了全国独中行政层收集了参考资料；还出版了数本手册，征询各界回馈看法：最后加以整合，正式出版《蓝图》，公诸于世。劳师动众，工程浩大，用心良苦。

可惜的是：招牌大，格局小。激励尚有不足之处，展望也欠善，推展会有一定的困难。教育蓝图的编写，关系子孙一生的福祉，民族的兴衰；理应以严肃的笔调来阐述：条理明晰，用词谨慎。但订正的咨修篇，却夹叙夹议，拖泥带水；理解不易，实施困难。

初稿征询范围不够广泛，书面回馈数量甚少，似受派系偏见干扰，或受门户之见影响，导致偏听偏取，核心理念不予采收，似有不周全之处；恐难登大雅之堂，做出划时代的大贡献。

为提升董总年前人事大风波所导致的失落信心，并提振独中兴旺的气息；看来《蓝图》似有必要重加修订：务必言简意赅，内涵充实，理念正确明朗可行，精神实质崇高善美：理解易，实施易。「乐教乐学，成人成才」（先此擅改主题口号，后文再加评论）。独中愿景，庶几可待矣！笔者不揣冒昧，谨呈野人献曝建言数端，藉表深爱我独中之意。

1、《蓝图》实施期过短：《蓝图》实施期限订为10年（2018-2028），时日短而不长；不上不下，很难符合独中（6年），三三学制修业的年限。一项改革，卡在12年中间；要编制实施计划，关系到课程、教材、教法、检测、学生的升学就业等工作，很不方便。在学校行政上，尚有些空间可进行调整；但在学制的时间上，却不易调配。因此，宜有较长时间，朝向总目标、大愿景迈进，才足以永续经营。

思想体系领航

2、精神感召欠奉：华教艰苦奋斗，二百年来，风雨不断，受尽挫折，才得以艰苦幸存。求活求存精神及活力，来自何处？1987年「茅草行动」董教总领导层及华教人士数十人被逮捕坐牢，他们为华教牺牲了自由、价值何在？林连玉等先贤，威武不屈、富贵不淫的高尚人格，又有什么说法？

这项「族魂」对华教的感召，世代都要传承，华教才得以永存。尤其在中学生思想正开始成熟时期，尤要学习先辈的光辉楷模。但是，《蓝图》在行文中，却一字未见着墨，也未提及应如何去教育下一代，去「乐学」如此宝贵的品格素质！精神教育需有「蓝本」，不是空泛无物的。

3、要有领航逻辑思维：民族教育及母语教育，要大力全面推动，须有强大的动力。动力来自何处？发自民族使命的意识，与先辈的奋勇精神的涌现。二者交融，就是严元章博士所谓的「教育敬」与「教育爱」。

先进国的教育大策划或教育蓝图制定，通常都有一项思想体系，作为开路先锋，充作整体工作的指南。

《蓝图》只以一句「乐教爱学，成就孩子」充当整个独中规划的指引和南针，并未指出口号的背后的教育逻辑，是些什么系统，这是轻率的作法。这使人难以深入理解，或作为导航的南针；也容易使人迷失大方向。另一方面，也让人难以深入理解华教中等教育发展的来龙去脉，承先启后的明晰路向。

在1961年独中被迫改制时，教总主席林连玉，连同学术顾问教育家严元章博士，联袂以严肃「成人成才」的「柔道教育」哲学作为指导，因应改制的挑战，从而保存了今天60余所的华文中学。50年来证明这项教育思想体系，有振兴华教办学及华教大业的巨大力量。

可惜《蓝图》，不愿以这项成人成才的教育思想逻辑，作为整体独中教改的革新的规划指引。

其实，「乐教爱学，成就孩子」这句话，是脱胎自严博士的成人成才的教育思想。返本归原，完整的叙述，才是忠诚的学习态度。业经实施过，且证实有效的教育逻辑思想，为什么不加采用？反而创出「诘屈聱牙」的一句话来，作为《蓝图》的主题卷标！

严博士根据儒家思想阐明：「成人」是以「正人」为目标，以达至「通人」为理想；「成才」，以「专才」为目标，以「全才」为理想：这不就是独中在维护华族文化所要达致的最高理想吗？

「通才」与「全才」，二合为一，那就是「完人」了。也就是适应个人与社会的教育宗旨了！谨此建议将《独中教育蓝图》原有的口号「乐教爱学，成就孩子」，略为改动，成为「乐教乐学，成人成才」：顺口顺理，合乎《蓝图》的总目标与愿景，不知适宜吗？

提升教育专业

4、教育专业亟待提升：世界各先进国，都把教育一业，视为珍贵的「专业」来看待。发展中国家，如我国，教育事业还在发展中，尚未把教育看作有深度「专业」(professionalism)。因此，教育专业工作还在形塑当中。尤其华文教育领域，从祖辈二百年前，从私塾起始，到正式办学，都靠自力更生；先求生存，才讲发展。

在行政工作上，从教而优而到长（校），没有科班的培训。专业一事，都是从无到有，才慢慢到实质的专业，一步一脚印，逐渐走上专业的途径。

但揆诸学术实质专业，华教大业非走向专业途径不可。尤其独中办学办校，要面对当今信息科技及人工智能的严峻挑战，非得有专业技能，才能解决教育上的专属难题。以师资及行政人员的培训来说，都得从专业方面入手。师资须从职前培训，适合当老师，才能胜任愉快。

要任校长也先得先行培训，不是任何人都可胜任，也不是高资格的大专毕业生，就可以担当此重任。只是目前独中缺人，不得不临时找人充当。一些独中掌校者或董事，竟将教师大专毕业后，不是先经专业培训，竟送上硕士或博士班进修。这不是正规的专业作法。

《蓝图》宜将独中员工的专业培训重要性，及培训的程序说明清楚，使独中专业水平得以提升，在专业的领域里与各行各业，平起平坐，不落人后。

5、国内现状需正视：《蓝图》在绪言中阐明，必须掌握现今国内外教育发展趋势，从而配合潮流，推动独中教改，以完成既定使命，完成典范转移，进而达致辅导学生，透过终身学习历程，完成全面发展目标。这项立意非常好。但在整个规划中，并没有掌握国内外现况的趋势。

《蓝图》并未为下一代独中学生架设教育大目标和远景，开导学生迈向辉煌的前程；也未为华教争取应享权益，做出呼声，激励后代勇敢奋斗。只避重就轻，谈新世代学生应有的素养。愿景一事，也只略谈说，「乐教爱学，成就孩子」这一口号。课程发展只提到科目的设置和编排而已，并未点到要害，全面设置中等教育整体内涵及其编制方式。

应重视技职教育

6、世界新趋势应紧随：《蓝图》对国内现状，并未关注；对国外发展和新走向，也漠然处之。不说世界列强对抗，和区域国家纷争；就说全球科技发展急速变更，也未置一言：如：「工业革命4.0」变革等发展。在影响教育范畴中的学术教育及技职教育的搭配，令人不可忽略，但也未予关注。

7、技职教育的成效应予肯定：董总一向来，对独中技职教育不够关注。《蓝图》只在「课程发展」中提了一句话：「此外，技职教育已是升学管道和学习手段……建议把技职课程纳入高中的范畴」。

《蓝图》对当今先进国家技职科与学术科「双轨制」的大力推展，以配合「科学」的进展，配以「技术」的成长。早已形成经济上大兴大旺的策略。一般独中主事人，对此不甚了然。有的独中甚至把进展有年的技职科设置加以废止。独中一向推展的「有教无类」教育，也就不在眼里了。

华族南来，一向擅长的「技工身手」(ketukangan)，带动了各行各业，稳住了求职的本领，奠定了经济的兴旺。

近一二十年来，华社受应试教育及精英教育的影响，不重视华族先辈引以为荣的「手艺」，视为不入流的选择项目。这不只是华族传统文化的没落，也是技职教育难以回馈独中经济壮大的短视。有识之士，尽管不少在提倡「科与技」的结合成果，值得重视；也难阻止办学者任性，自行其事，摧残技职教育的幼苗。

《蓝图》草拟者，未曾关注到新政府人资部在近月宣布，将与独中签署合约，培训独中技职科师资（VTO）课程，方便独中成为技职科的评鉴中心。人资部也与行动方略共商其事，方便学生考取技术文凭（SKM）。可见独中与政府接轨后极力推展，技职科将蓬勃发展，这是独中值得雀跃的大喜讯。

《蓝图》应领导独中，配合此新策略，大力推展技职科，华教与国家双双得利，契机不可失也！

多语多元教学

8、走向多元化：华教二百年来，历尽风雨，走在艰苦的奋斗的路途中。华社首先求取华语华文的生存。当母语母文得以生存，并且得以发扬光大后，就设法将文化传统加以大力映照光辉。

由于中国近四十年来改革开放，华语华文的发展，随着经政文教的推展，乃得于发挥且扩大市场活力。吾华文教育势须乘机走向多文化格局。换句话说，华语华文成为国际语文，并与其他语文并驾齐驱后，华校所注重的语文教学，重点就不是母语母文了，而是多语多文了。

华校学生（包括各族学生），所应当学习的语文就是多文化与多语文了。这是大潮流大格局的必然趋势。除了原先三四语文之外，也应包罗东马土著的语文。这是华教另一发展契机。一来将华语华文发扬光大（除了在国际上发扬光大）；二来也可以使华族文化丰富多彩；三来，也可团结人民，合力建国。

独中几十年来，对于多语多元的教与学的安排，孰重孰轻，没有一定的章法和程序。在研究开拓方面，一直受应试教育的牵扯，理不出一个清晰的方向。

《蓝图》对此，并无着墨，殊令人遗憾。为切合大环境的改变，吾人应有对付的政策。欧盟也是多语多文的集团。其盟内大小国家多语多文教学策略，应可供吾人学习。

9、课程编制与实施思路要清：《蓝图》内涵应包括适切的理想与愿景的规划，前文已提及。但要将理想与目标加以落实，就有必要将课程加以编制和实施了。简言之，课程就是教与学的整体，也是校内教与学的总和，更是实现大规划的有利武器。

《蓝图》建议设置的课程，大部分篇幅仅阐述初高中科目的编排和教学时间的编定。少有课程理论的说明与创见。独中课程应如何衔接小学课程，又如何打好学习基础，方便毕业生升学与就业。这在课程编制与实施上，应有一定的理论说明。《蓝图》尚且建议校本课程的设置，更应该有理论的依据，和实施的准则。

一般上，课程编制论，有直线式与螺旋式编制二型。前者注重单科重点论进展，后者注重综合式科目进展。一般华校又有「五育论」（德智体群美）作为取舍标准。也有「六育论」（德智体群美劳）作为取舍准绳。也有学术科与技职科（德国是7:3对比取舍）综合呈现；更有校本课程为重点，依三个「制宜」（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及因人制宜），作为重点来取舍。

《蓝图》对课程编制的理念，多注重科目与节时的安排，偏重课内教学，以应试需求为主导。若要改变这一型的课程编制，并加以检讨，走向综合中学的课程，会有很大的难题。

简言之，课程编制与实施的教育理论，必须先设定教育总目标与愿景，而后才来进行课程编制与实施。否则，办学者、行政层，乃至家长与师生，都会在教学过程中迷失。其结果是：老师不乐教，学生不爱学！

学生是教育主体

10、新教育观念应加紧学习：教育系统，是思维系统当中比较后期才出现的。一般情况是，哲学家为体现其思想实践性，而在教育领域中加以推展。

因此，教育领域就变成了哲学家的思想实验场。典范的转移，乃从各先进行业，走入教育圈中。经政领域发展的新猷，稍有所成，也都被教育家取其思路及其逻辑思考，充作学习及营作的方式。杜威，布鲁纳，皮亚杰等哲学家，也都成为教育的先驱者。

董总一向被称为「民间教育部」，在追随社会思潮，时代新发展方面，都负有走在时代前沿的任务，领航华社及独中进行新教育的革新。但一般上，董总成员多是来自工商业领域的高手，对于教育多不在行。因此，董总乃至独中董事会，都应考虑礼聘教育专业人士组成智囊团，时时提供教育革新的意见。

11、学习的主体是学生：《蓝图》第9页阐明：「学生：学习的主体」。用意是要协助达致成为全方位学习全人的发展目标。此句是严元章博士《教育论》一项重要立论。

严博士主张，从「尊师论」转为「爱生论」，师生易位，打破师权论。学生不再是教育的「对象」，而是教育的主体，也是「幼主」、教师是「客体」，其工作是辅助学生成人成才。

以学生为主体的「人生教育」，教育素质将大大提高，远远超越书本教育……也就是高能教育，能照顾到成人成才的教育。对于人生教育的考查，则应包括艺术、技能、智识及道德（教育新四育）四大方面。教育是迟效性专业，也是永续经营伟业。

《蓝图》片面摘用严博士的主论，容易让人误解教师的地位在那里，角色是什么。实用的教育哲学，值得独中加以采用。但要应用与教育实际工作上，必须先深研；断章取义，容易误解其真谛，产生偏差。

12、架构须完善，理念应切实：综观整本《蓝图》，架构已初具中等教育的革新项目，大部份都有照顾到了，只是一些重要部份未曾提及。此外，篇章的编排，未能按照管与教辅导过程，以明晰思路来阐述；令人有眼花缭乱的感觉。

一般教育大规划与革新报告书，不外是总目标与愿景提头，依序安排要达致高悬的理想项目，包括应有的教材教法、师资、测试、行政等项目，一目了然，方便董事、行政人员、家长、社会人士及学生等理解。另外还列出实施方案及行事细则与技术。《蓝图》内涵尚欠完善；要应付独中全面及整体的革新，尚待进一步补充与修订。

在过往十余年中，笔者有机会到全国独中教学华教史课题，略知同道工作上的各种苦楚。如今又发觉蓝图中有些砂石，乃冒昧再吐些个己的「忠心话」，向独中及华教同仁献出棉薄。

董总年前发生大风波，几陷独中及董总于大灾难之中；此番《蓝图》得以顺利出炉，是董总重新出发的重要步骤，轻慢不得。因此，其内涵若有未臻尽善之处，还有待有识之士，以教育专业角度，予以审视与检视。最后，深盼本周举办的独中校长论坛达致共识，为《蓝图》拟定可行的发展策略与行动方案，弥补不足之处，完成独中教改的宏愿与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