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后四十年──云南园

　　老林爱摄影，因爱好而专业，讲好了找一天找个地方给大家拍拍照。他虽说不收费，但因大家忙，拍照的事，说归说而已。“国庆日”到了，举国同欢，我们上云南园拍照终于成行了。

　　梦中的云南园不过几十公里外，要不是德士师傅的校友带路，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那一带现在已是政府组屋林立，私人公寓也像雨后的春笋，随处可见。

　　车过人潮最旺的 Jurong Point，从半快速公路转入区内街道，拐了拐，进入一道敞开的闸门，“到了！”啊？似曾相识，但少了些甚么。那夹道而长，林荫蔽日，曾给我们遮风挡雨，和我们心心相印，感情浓得化不开的相思树呢？还有那……直到红砖绿瓦在望，是，到了。久违了，我们又重逢了。因为是假日，大门深锁，门上挂着“华裔馆”醒目的木匾：改名了。

　　从车里下来，大家赶紧选好位置，或坐在石阶上，或立正栏杆旁，或个人，或多人，叫老林忙得团团转。野外拍照就怕下雨，天有不测风云嘛。老林有经验，忙里不乱，小心翼翼，避开多余的，不该入镜的东西，把心中梦寐以求的 一物一景拍下，把我们这批垂垂老矣留在最美好的记忆里。

　　走下长长的阶梯，来到纪念碑；先人的艰辛，风起云涌的岁月，都刻在了石碑上。老林说，你们一个一个轮流“上阵”(啊？“上去”？有没有听错？) 要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每人拍两张。有凝重的，有肃穆的，有眼望前方 的，有挥手致意的。宁静，宁静，拍归拍，不要惊动了安息了的英灵……八角亭的回忆则是温馨的：乘着夜色，热恋中的年轻人，爱在这里诉衷情，有私话要说的，也常在这里接头。八角依然亭亭，少掉的是不该留下的两个字……走啊走，拍啊拍，说啊说，笑啊笑，来到一棵大树下。树身一半已锯去，留下约一米高的树棕。老郑一脚要跨上去，寻找最高点拍张昂然挺立如莱佛士的特写，“身”不从心，退了下来。不复当年勇啦，岁月不留人啦；大家七嘴八舌，都说老郑啊，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要多运动啊，“四十年后重游啊！”谁大声喊，大家笑开了，虽知渺茫，甚至幻想，但何妨留些期盼……来到新添的景物前，老郑执意不拍， 耻于与它为伍似的。老林是个善解人意的摄影师：你就拍一张伪造的，等会我们去找真迹，你再拍一张，两相对比，才能辨别真假啊。

　　驱车上“校长岗”，极目四望，找不到心中残存的点点滴滴。朝 北的方向，低垂的树叶后，若隐若现，在对面山顶上，有一座不算现代化的长型建筑，外观独特而熟悉……学生楼！不错，认出来了。上车前，无意间看到车旁一堆砍下的枝枝叶叶间，有红色点点的东西，拾起来一看，那不是相思豆吗？带一支回家吧，红豆还紧紧依附在豆荚上，虽然枝叶已脱离了躯干。

　　上学生楼的山路陡峭，有车代步，轻松多了。四十年了，样子没变，可能是假日，静悄悄的，没有活动。山崖边长着一棵菩提树，枝繁叶茂，在菩提树下，老林让我们把集体的回忆留了下来。

　　从山上往另一个方向望，有新的建筑落成，屋顶披满了草皮，十分前卫的设计。当年的一草一石，一树一屋，见证了今日的变迁。

　　从山上下来，我们要去解一个心中的大谜，谁晓得，这也许是个千古之谜，永远无解的“达芬奇密码”。算是识途老马的德士校友好不容易才把车开到她的身边，这地方好隐蔽啊，她又多么孤单啊，像个弃妇，无言，无助，无奈， 满腹委屈似的蹲在路旁。过往的人，忙忙碌碌，谁也没有多望一眼，也不会关注她的过去。不住在当地的人，知道她美丽的身世的，“街道指南”一册在手，也不是说要见就能见到。她是谁？我们日夜思恋的牌楼！她为什么在这里？过去的日子怎么过？……

　　发展的脚步还在加快中。这边，号称最大的体育设施(sports complex) 已经落成，那边，东北地铁延长线正在加紧施工，高架铁轨蜿蜒而过。她那片栖身之地，比一房组屋还局促，如何取景，老林大伤脑筋。我采近景，把头靠在地上面；也有取全景的，与她并立。

　　老林也拍照，也玩电脑。一天所获，他存入电脑，出来后，大家都年轻了。老林啊，您让我们年轻了十岁，您也把云南园变年轻，回到四十年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