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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板桥家书》

── 李学数 ──


吃斋能行善,骡马上西天。
戒色能益寿,太监活千年。
求神能下雨,沙漠变绿原。
不若深浚河,引水灌良田。

──传说郑板桥手书告示

乌纱掷去不为官,囊橐萧萧两袖寒。
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渔杆。

──郑板桥

以人为可爱,而我亦可爱矣;
以人为可恶,而我亦可恶矣。

──郑板桥

不烧铅汞不逃禅,不爱乌纱不要钱;
但愿清秋长夏日,江湖常放米家船 。

──郑板桥《燕京杂诗》

  我初中一时在马来亚的柔佛州昔加末华侨中学读书,与我同桌的同学名叫郑怡谦,有一天他拿他的哥哥手写的几个毛笔字给我看,这位哥哥是读南洋大学的中文系,写一手好看的毛笔字,这字又像草书,又像隶书,又像小篆,我问这字是什么体,不是颜鲁公,也不是柳公权?

  他回答这是“郑板桥体”,他的同宗书法家,清朝的画家扬州八怪之一。我是第一次知道郑板桥(1693.11.22-1765.1.22,即郑燮)其人。

  郑板桥自称“三绝诗书画,一官归去来。”

  据说他最初也是勤学百家,整天临摹练字,连晚上睡觉还用手指在床上划来划去,有一天划到老婆身上,老婆不高兴就说他:“你这个人真是,你有你的身体,为什么划到别人身上去。”

  一语惊醒梦中人。“人有人的体,我有我的体。我应该写出自己的‘体’,不能老是模仿别人,依样画葫芦。”于是大胆创新,独创了“板桥体”。《清代学者像传》说他:“书有别致,以隶楷行三体相参,圆润古秀。楷书亦精,惟不多作。”

  这次去中国旅游,在杭州师范大学演讲,在大学的书店购得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出的《板桥家书 (2001年版) 糊涂成功大全》一书,真是一大乐事。

  2008年6月21日来到台湾,22日早上3点起身,翻读这本书,对郑板桥又更深一层认识。

  他五十八岁时写的《板桥自叙》说自己:“酷嗜山水。又好色,尤多余桃口齿,及椒风弄儿之戏。然自知老丑,此辈利吾金币来耳。有一言干与外政,即叱去之,未尝为所迷惑。”

  好一个郑板桥,把自己喜欢美色,歌妓戏子,坦白招来,不怕人们丑笑,真是坦白可爱。

  《清代学者像传》载:“郑燮,字克柔,号板桥,江南兴化人,乾隆元年进士,官山东潍县知县,有政声。在任十年,囹圄空者数次。以岁饥,为民请赈,忤大吏,遂乞病归。去官日百姓痛哭遮留,家家画像以祀。”

  《清史》本传说郑板桥为人“日放言高谈,臧否人物,以是得狂名。”说他是一个狂妄的人。可是他在1741年在中进士五年之后,由扬州进京后补官缺,在淮安船上给弟弟郑墨的信中写道:“以人为可爱,而我亦可爱矣.以人为可恶,而我亦可恶矣。东坡一生觉得世上没有不好的人,最是他好处。

  愚兄平生漫骂无礼,然人有一才一技之长,一行一言之美,未尝不啧啧称道。囊中数千金,随手散尽,爱人故也。至于缺佹欹危(困难急难的意思)之处,亦往往得人之力。”

  在封建时代,是个阶级的社会,人们说“士农工商”把读书人排在第一位。可是板桥的看法与世俗人不一样,他说:“我想天地间第一等人,只有农夫,而士为四民之末。农夫上者种地百亩,其次七八十亩,其次五六十亩,皆苦其身,勤其力,耕种收获,以养天下之人。使天下无农夫,举世皆饿死矣。”

  板桥把“农”排第一位,把“士”排列末位。他这样解释:

  “我辈读书人,入则孝,出则弟(尊敬兄长),守先待后,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所以又高于农夫一等。

  今则不然,一捧书本,便想中举、中进士、作官,如何攫取金钱,造大房屋,置多田产。

  起手便错走了路头,后来越做越坏,总没有个好结果。其不能发达者,乡里作恶,小头锐面(形貌丑恶),更不可当。

  夫束修自好者,岂无其人;经济自期(经世济民),抗怀千古者,亦所在多有。而好人为坏人所累,遂令我辈开不得口;一开口,人便笑曰:汝辈书生,总是会说,他日居官,便不如此说了。所以忍气吞声,只得捱人笑骂。”

  他在范县作官给表弟谈墓地风水,这么说:“墓地风水,原属堪舆家(风水先生)藉以惑人利己(蛊惑人心,从中取利)之言,不足取证者也。语云:墓地好,不如心地好。苟子孙心地恶,祖宗虽葬好地,不兴发;子孙心地好,祖宗虽葬坏地,亦得兴发。”

  他话是这么说,可是在另一封写给表弟的信,嘱咐他购买墓地,选择好风水:“至于该(墓)田风水,四面环河,后靠土山,不待堪舆家言,一望而知为长眠佳地(埋葬的好地)。

  我本不信风水,自先父母安葬后,阅三年即登贤书,成进士,出宰此邑(到此地当官),殊令人不能不信风水之得力也。”

  读他在焦山别峰庵写给徐宗于的信骂一些和尚,学得怎么和现在的情况如何相似:“山中和尚,泰半是钱奴化身,市侩转世,口念阿弥陀,心贪阿堵物(钱),俗不可耐,触人欲呕。

  入山游客,不问雅俗,但视衣衫;入寺烧香,只计贫富。有钱布施,声声居士、檀越(施主),合十念佛,状似弥勒;无钱施舍,则白眼相加,冷眼对答,阴森之气,逼人发抖。

  知客堂中(接待客人和尚),最为可恨,请客一坐,有请坐、请上坐之等次;待客一茶,有泡茶,泡好茶之分别。

  内外各有度词隐语(词隐晦的语句),彼此相通,亮中说话,暗中关切,冷眼傍观,气破肚皮。悲哉!悲哉!庄严佛地,清静梵宫,变作论斤较两之市井,我佛有灵,定当低眉合眼。效夫子之喟然而叹也。”

  真是一针见血,骂得痛快,以前听说的势利眼和尚讲“喝茶!请喝茶!请喝好茶”的故事果然是真的。

2008年6月22日写于蝉声喧闹的东海大学



自强不息 力求上进

2008年6月26日首版 Created on June 26, 2008
2008年6月26日改版 Last updated on June 26, 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