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 的 艰 辛

　　昨天同学送给我一个 Youtube 的视频，这是讲述一个名叫刘伟的年轻人参加上海8月6日《中国达人秀》的节目。他沒有两只手臂却要弹鋼琴，真是难以想象。视频先展出他用脚穿衣服、刷牙、洗脸。然后讲述他的故事：

　　他在十岁时与朋友玩躲猫猫不幸触电，情况非常危险，必须要做双臂高位截肢手术。他在四十多天治疗之后，肩膀下的两只手臂不见了。从此要艰辛的挣扎着，承受人生的磨难。

　　他的母亲鼓励他要学会用其他的肢体生活，能自己照顾自己的日常生活，希望他能自立，不能靠他人援助过一辈子。

　　2002年，刘伟在全国残疾人游泳锦标赛一举获得了50米仰泳金牌、200米混合泳金牌和100米蛙泳银牌。2004年，刘伟又在全国残疾人游泳锦标赛上获得100米蛙泳银牌，2005年他再次获得全国残疾人游泳锦标赛100米蛙泳金牌等多个奖牌。而那时能参加北京2008残奥会，他曾对母亲许下一个承诺：那就是要在2008年参加北京残奥会，要拿一块金牌当做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可是长时间高强度的训练导致刘伟劳累过度，他患上了一种叫做过敏性紫癜的病，这是一种非常严重的免疫力低下的病，如果刘伟再这样练下去，就会有生命危险，不得不放弃游泳，也失去了他对妈妈的一个承诺。

　　他喜欢音乐，十九岁开始想学钢琴，要放弃高考去学音乐，因为想成为一个创作型的制作人。对有双手的人们这个年纪学钢琴是太晚了。用脚弹钢琴的确是前所未闻的，可是他确实想用脚趾来弹钢琴。王香英带着刘伟来到了一家私立的音乐学院。然而这家学校的校长却说：“如果你儿子来到我们学校，就等于影响我们学校的校容。”很直白的一句话，连考试的机会都没有给刘伟。这句话深深刺痛了王香英的心，她下定决心让儿子自学音乐，第二天她就四处借钱为刘伟买了一架钢琴。

　　他靠自学学习弹琴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如何坐下，成了最大的问题。钢琴椅比琴键矮了很多，把脚放上根本不能保持平衡，几次练习都从椅子上摔下来。用手弹琴是双臂的力量支撑，用脚弹琴最大的力气是使用腹部和腰部来抬起大腿，甚至要屏住呼吸。每天练下来，双腿和腹部都会发抖和抽筋。

　　王香英想到了一个主意，她和丈夫用木板做了一个踏板放在钢琴前面，让刘伟可以将脚跟放在上面。然而，解决了身体重心的问题后，各种难题又出现了。手指和脚趾都各有十根，但它们的作用和形状却差别很大，大脚趾短且宽，稍微歪一点就会带键。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练习，刘伟用自己独特的方式，用脚弹出一个个标准的音符。刘伟每天练琴时间超过7小时。他身残志坚不示弱、不服输，常人能做的事历尽艰辛他也要做，残障赋予了他刚强的意志。

　　经过两个多月的埋头苦练，他终于熟练掌握了自创的脚趾指法，并且可以左右脚进行和声演奏。3个月后，他弹出了第一首完整的乐曲《雪绒花》，6个月后，他弹出了达到钢琴七级水平的《梦中的婚礼》。刘伟在2006年加入了北京市残疾人艺术团，还荣幸地参加了北京残奥会闭幕式垫场演出。

　　2008年4月29日，刘伟作为特约嘉宾参加了《唱响奥运》节目的录制。在节目现场，主持人杨澜说：在这里我们的剧组，也准备了一个意外的惊喜要给刘德华，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表演，请大家倾听一首曲子，叫做《梦中的婚礼》。主持人杨澜说完这段话，只见舞台上的布幕后传出优雅的钢琴声，当布幕卸下，所有人见到的是刘伟在用他的双脚弹奏钢琴。刘德华被刘伟的表演深深感动，在刘伟弹完钢琴后立即跑过去拥抱他。

　　这年轻人做到了这像是不可能的事，刘伟参加上海今年8月6日《中国达人秀》他在众人面前演奏大师的作品《梦中的婚礼》。三个评委看见他的演奏，感动泪流满面。全場观众起立向他致敬。

　　当评委高晓松问他这一切是怎么做到的时候，刘伟说了一句：“我觉得我的人生中只有两条路，要么赶紧死，要么精彩地活着。”他与评委的谈话，令许多观众深深感动。刘伟并没有因为一夜成名而冲昏头脑，他说：“今天的‘红’，明天可能什么都不是，所以还是要踏踏实实过好每一天。我的愿望并没有因为参加‘达人秀’而改变。还是想成为一个优秀的音乐制作人，这是我一生要追求的目标。”

　　我们四肢健全，却往往心灵软弱，面对一些打击和挫折，常常自暴自弃，甚至自杀。看看刘伟笑容满面，生活的不幸没有打垮他，我们是否可以向他学习艰辛环境中也能活出精彩的乐观？

　　我在法国南巴黎大学做研究时，我的导师之一比尔·萨缪尔教授(Piere Samuel) 有一个博士学生 D，他是一个瞎子，我们是好朋友。

　　他的父母在二战时候在非洲法国殖民地阿尔及利亚由于参加抗德游击战，有一个时期要逃避德军追捕在潮湿黑暗的洞穴及地窟生活。D 生下来眼睛就瞎，而妈妈却终生犯风湿痛的毛病。

　　平时妈妈送他来南巴黎大学上课，找资料，有一次妈妈读不懂一篇英文论文，我协助他们因而成为好朋友。

　　D 看不见，吉打能弹很好。有一次妈妈不能送他来大学，他一个人要走路到车站乘火车南下奥赛市(Orsay)，在他回去时我陪他起乘火车往巴黎方向北上，我很惊异他凭借一根盲人棒，不需要我扶助能挺直身体往前走，不怕跌倒和碰撞。

　　我想在这之前他一定是跌倒无数次，碰撞无数次。他过比许多人还辛苦的学习走路，最后完成能独自行动的能力。沒有见到他抱怨自已的不幸，常看他愉快的微笑，最后他完成欧几里德环的博士论文。

　　有一段时间我的右眼看不見了，我想到 D，如果他双眼皆盲还能研究，我也不应该放弃我喜欢的科研工作。人人有不同的人生，海伦·凯勒(Helen Keller) 在19个月的时候猩红热夺去了她的视力和听力，不久，她又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珍惜生命成为著名作家和教育家。请记住她在自传《假如给我三天光明》(Three Days to See) 写的话：“活着一天，就是有福气，就该珍惜。当我为我没有鞋穿而哭泣的时候，我却发现别人没有脚。”

2010年8月20日

【附录】

“中国达人”刘伟：一个“达人”的诞生
南方人物周刊 2010年08月20日
http://ent.sina.com.cn/v/m/2010-08-20/12573058957.shtml

　　命运对刘伟的残酷之处在于，总是先给了他一个美妙的开局，然后迅速地吹响终场哨，这一次，他能像励志电影一样，获得一个大团圆结局么？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卫毅　实习记者　史卫燕　发自北京
　　图/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姜晓明

　　在北京炎热的晌午里，刘伟没睡多久就起床了。头一天晚上三四点才睡，他感到了疲惫。电视台的摄像机已经在房门外架好，一切就位。母亲从厨房里端出午饭，刘伟在镜头前用右脚夹住勺子，将韭菜炒蛋和着米饭往嘴里送。没吃几口，他抱歉地对摄影师说：“感冒了，胃口不好，吃不下去。”妹妹将插着吸管的玻璃杯递过去，他吸了几下，然后坐到钢琴前。

　　他开始弹奏《梦中的婚礼》，用脚。用脚弹钢琴与用手类似，许多时候腕部需要悬空。一般人用手弹钢琴，能将手掌撑开到8度，刘伟的脚掌经过训练能张到5度，需要更多的移动来弥补不足的跨度。摄影师从不同角度拍了几遍以后，刘伟累得不行了。“我今天状态确实不好。”

　　刘伟的母亲王香英在客厅里不断地转换着电视频道，电视没装机顶盒，能换的频道并不多。为了配合电视台的拍摄，没有声音，只有图像。她看上去在很投入地看电视，又似乎心不在焉。记者想跟她聊几句，她没有答应，她现在不再接受采访，不愿意回忆过去。妹妹看了几眼电视，拿着滑板出门了。屋子里人很多，但大多数时候只有琴声。

　　终于完成了弹钢琴的拍摄，刘伟吐了一口气，坐到电脑前，上网看和他相关的信息。他的房间里贴着周杰伦的大幅海报。“我的理想是做一流的音乐制作人”，刘伟说。

　　最初的梦想

　　刘伟房间的床上有一只南非世界杯吉祥物扎库米。从小学一年级开始踢球时，他便显示了良好的运动天赋。那个时候，除了上课时间，他几乎都在踢球。“我很调皮，不爱学习。”即便如此，他的成绩也总能保持在全班前三名。

　　刘伟出生于1987年，上小学的时候，正是中国足球职业化的肇始，成为职业球员是他的理想。这个理想的起步看上去十分漂亮。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10岁的他已经是绿茵俱乐部二线队的队长，司职中场。他欣赏的球队是巴西，但偶像是哥伦比亚的“金毛狮王”巴尔德拉马，“因为他够狂野。”

　　一切想象在10岁的一天终止。他已无法完整地回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触电的？其实我自己是记不起来了，我的这部分记忆已经丢失。”具体的情况，他是这么听别人说的：刘伟家附近有一个简陋的配电室，墙是用土砌的，很矮，一翻就能进去，里面的电线裸露在外。3个孩子玩捉迷藏，刘伟往墙上爬的时候，触到了高压线。

　　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刚开始，他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严重的事情，“不就是截肢吗？好了再接上不就行了。”脱离生命危险之后，刘伟被告知，他永远失去了双臂。“当时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傻了。”

　　在医院做康复的那段时间，他遇到了一位同样失去双手的病人。“他能自己吃饭、刷牙、写字，而且事业上也非常成功，他教了我很多。”

　　这个人叫刘京生，北京市残联副主席。面对有着同样遭遇的人，刘伟的感受是：“如果你一出生就有两个脑袋，别人都觉得很奇怪，怎么有两个脑袋呢？无所适从。但当你遇到一个同样有两个脑袋的人，而且你发现他过得很好，那你肯定会想，他过得好，我也可以。”失去双手半年后，他就学会了用脚刷牙、吃饭、写字。

　　治疗康复时间是漫长的。两年的时间里，他没有再进学校。在用了一个暑假的时间补习后，他又回到原来的班里。到了期末考试，他仍然是全班前三名。“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努力学习了。任何事情我只要想学，都能学得很快，做得比别人好。”没有双臂的刘伟开始面对别人的议论。他的同学对他很好，看到谁对他指指点点，“他们立马会过去把别人胖揍一顿。”

　　生活被放到了没有双手的断点上。此时，他第一次看了世界杯电视直播，但足球梦已经破灭。他在12岁时开始学游泳，进入了北京市残疾人游泳队。仅仅两年之后，他就在全国残疾人游泳锦标赛上获得了两金一银。这已是2002年的事情了，北京已经获得了举办奥运会的资格。刘伟对母亲许下承诺：在2008年的残奥会上拿一枚金牌回来。

　　残酷青春

　　命运对刘伟的残酷之处在于：总是先给了他一个美妙的开局，然后迅速地吹响终场哨。在为奥运会努力做准备时，高强度的体能消耗导致了免疫力的下降，患上了过敏性紫癜。医生告诉过他母亲，高压电对于刘伟身体细胞有过严重的伤害，不排除以后患上红斑狼疮或白血病的可能，他必须放弃训练，否则将危及生命。“只能放弃，不能为了比赛，命都不要了吧。”

　　已经19岁了，高考临近，他的成绩并不差，但他有了疑虑。“内心有激烈的冲突，到底要不要上大学？”在放弃了足球、游泳之后，他把希望置放在他的另一项爱好上——音乐。

　　家人反对他走音乐这条路，但没有成功。刘伟最终没有参加高考，获得了家人借钱买来的钢琴。“人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能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所以我最终选择了音乐。”

　　接下来的问题是——去哪儿学音乐呢？找到一家私立音乐学院，表达了想入学就读的愿望后，校长给他们的回应是：刘伟进我们学校学音乐只能是影响校容。刘伟对校长的回应是：谢谢你这么歧视我，我会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做的。

　　用脚弹琴是艰难的，这需要勇气和想象力，许多人用手弹都需要很多年才有起色，何况是脚。刘伟每天练琴时间超过7小时。“我是三点一线的生活：练琴、学音乐、回家。我家在五道口，练琴的地方在沙河，学音乐的地方在四中，那时真是精神和体力的双重考验。”

　　在脚趾头一次次被磨破之后，刘伟逐渐摸索出了如何用脚来和琴键相处的办法。如同在足球、游泳上的表现，他对音乐的悟性同样惊人。奥运会时，只学了一年钢琴的刘伟上了北京电视台的《唱响奥运》节目，当着刘德华的面，弹了一曲《梦中的婚礼》。接着，他弹着钢琴，与刘德华合唱了一首《天意》。

　　去年，刘德华的新专辑里有一首歌叫《美丽的回忆》，其中有这样的歌词：“我站在这里送给你/送你我最美丽的回忆/送你我的努力/你的鼓励永远都清晰/我站在这里拥抱你/抱你我最真实的身体/抱你我的约定/你的美丽永远都很清晰”这首歌是刘伟填词的，来源于他和刘德华在2008年的约定。在那次节目上，两人拥抱之后，决定合作一首歌曲。

　　一个“达人”的诞生

　　《中国达人秀》并不是刘伟第一次参加选秀。今年5月，他参加了《快乐男声》济南赛区预选赛，“我的歌还没唱几句就被打断，当我们把钢琴抬进来表演时，不到一半，评委就很不耐烦地打断了演奏，然后一句话也不说。我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眼前的天空会出现5个字：多大点事啊。”

　　8月，在《中国达人秀》的现场，刘伟空着袖管走了上来，坐到钢琴前。那首《梦中的婚礼》响了起来。曲子结束，全场起立鼓掌。当评委高晓松问他这一切是怎么做到的时候，刘伟说了一句：“我觉得我的人生中只有两条路，要么赶紧死，要么精彩地活着。”

　　刘伟从上海回到北京，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QQ和人人网上的好友申请成千上万，好友被迅速加到极限。只要电脑开着，各种信息都在不停地闪烁。他不敢轻易回复，看看就行了。

　　他的生活开始变得拥挤。面对进屋的记者，母亲王香英开始展露愁容，她希望儿子能够做他喜欢的事情，同时希望他的生活是轻松而平静的。“这段时间，心情很矛盾。”

　　由于没装机顶盒，王香英在家看不到东方卫视，儿子在《中国达人秀》上的表现，她是在网络上看的。“看的时候不是很激动，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刘伟的父母20多年前从湖南来到北京，在北京生下了他。“我们家是普通家庭，父母对我没什么要求，只希望我健康平安就好。”刘伟给人的印象是：比同龄人成熟，说话做事淡定而稳重，有礼貌也有适当的距离感。“要是探讨关于人生之类的话题，我只会和三四十岁的人说，同龄人就是一起玩儿。”

　　当刘伟被命运再一次放到一个耀目的舞台上，他有些像自己写的歌词那样：永远都清晰。“我一直为自己的梦想努力，现在演奏方面算是一般般吧，创作上正在学习，制作也学了一点儿。人不能把自己说得太好，光环越大，里面的空心越大。我要的只是做好自己，这就OK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