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用另外角度看问题

　　动完右眼的白内障手术之后的第四天，太太带我去银行处理一些手续。我在等待的时候试只用右眼看东西发现清楚异常，以前是模糊看不见，情况完全不一样，心里很高兴。我再关闭右眼只用左眼看却发现有点不对。

　　为什么右眼看银行的地板是白色的而左眼却是灰黄色？我认为地板应该是灰黄色。于是问太太：“这地板是什么颜色？”

　　她说：“白色。”

　　真奇怪动手术后的右眼看地板与左眼竟会有不同的区别。第三天去医院复查，我问医生为什么左眼看的东西颜色不一样。

　　他笑着说：“你的右眼是正常。可是左眼有白内障，因此在没有动手术前你看到的东西是灰黄色，以后动手术你的眼睛就是正常了。”

　　两个眼睛动完手术之后，我的世界突然变得明亮许多。早上去公园散步，觉得太阳太强烈，有点受不了，于是戴了太阳眼镜。遇到以往和我练气功的台湾老奶奶，她说：“嘿！你是有点像我们台湾的黑老大。”

　　我笑了：“我是其貌不扬，衣着邋遢，我是这里的流氓教授！”

　　我不知道这几年，我容易觉得忧郁，觉得这世界是多么的昏暗，原来是我的眼睛因白内障，自然带了“有色眼镜”看东西，因此不知道事物的真象而以为东西就是这个样子。

　　许多人是不是和我一样，由于市俗的偏见，或者教育水平的限制，以及地位的局限，立身角度与所获信息的不一样常常“狗眼看人低”？

　　小时候我读佛经《涅磐经》，看到这样“盲人摸象”的故事：

　　古印度有一个小国，国王令大臣领一头大象，叫盲人们去摸。国王向盲人们问道：“你们都摸到大象了吗？”盲人们齐声回答说：“我摸到大象了！”国王又说：“你们每个人都讲述一下大象是什么模样的！”摸到大象腿的盲人首先站出来说：“禀告圣明的国君，大象就像一只盛漆的大圆桶。”摸到大象尾巴的盲人说：“大王，大象应该像一把扫帚。”摸到大象腹部的盲人说：“大王，大象确实像大鼓。”随后，摸到大象头部的说大象像大勺子，摸到大象牙的说大象像牛角，摸到大象尾巴后部的说大象像棍杖，摸到大象耳朵的则说大象犹如簸箕。最后，摸到大象鼻子的盲人说：“圣明的大王，大象实在像一根粗绳索。”

　　后来在高中华文课本念到庄子的文章，写到“夏虫不可语冰”。最初只以为夏天的虫活不到冬天，因此不知道冬天的冰雪是什么样子。

　　有一年我到台湾客座，在彰化的师范大学的教职员宿舍与家人一起生活，感受到台湾人民的热情，以及乡村农民的戆厚。

　　一天早上突然听到宿舍旁的树有一种喧哗的声音，真是奇怪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吵闹像从乐器发出的金属声，问楼下一位从大陆来的在沟渠土地种菜的老爷爷，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他说：“这是蝉！”对我不知而觉得惊奇。

　　蝉在地上两三年孵化成虫，寿命只是短短几天鸣叫交配就去世了，不知冰天的萧杀和冬天的寒冷，我才深深地体会为什么“夏虫不可语冰”。

　　七十年代我去欧洲做研究，有机会到不同地方开会，在当年很少中国人像现在的“叭叭走”(台语：到处跑的意思)，空航小姐以及一些日本旅客常以为我是“日本人”，可能我是生在日本人统治的“昭南岛”，样子有点像“小日本鬼子”，我往往要用日语说：“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

　　在法国一些人有优越的种族意识，对外国人是歧视。在法国我曾访问一些三十年代、四十年代及五十年代在法国工作的中国餐馆老板，有一些讲当年的辛酸史听了真令人难过。当年的中国是贫穷衰弱，许多人迫得要远奔外洋讨生计，受人凌辱国家也没法子保护。

　　曾听一个来自青田的老人，告诉我他当年是无牌小贩卖领带及卖从家乡带来的一些青田石雕。到处流浪几天才能洗一次澡，法国人看到他要捂鼻子说：“中国人臭！”他的东西和钱财还被人抢走，尝尽百苦有国回不去，有家归不得。后来与一个贫穷的低层法国女人结婚，生儿育女，混血儿的儿女仍受法国人歧视，他真正可以挺直脊梁，杨眉吐气的是在1964年中国成功第一颗原子弹，但法国《世界报》及杂志还说这些中国科学家是法国训练回去的。讲到过去，他泪眼溢眶，讲到以前被欺侮，难过得像小孩委屈哭泣。这不是身历其境的人可以了解。

　　在1978年我亲自听中国诗人艾青在巴黎讲述他抗战弃画回中国的抗日的故事：

　　艾青19岁远涉重洋来到巴黎半工半读。他为咖啡馆画过广告，后来又去蒙马特的一家美术作坊里作油漆工，他用中国漆模仿顾客的姓名描在打火机和香烟盒上，每天干一个上午可得十个法郎。他没有正规地上艺术院校，但打工之余，却在巴黎各大学旁听。

　　‘九一八’事变中国正在遭受日寇咄咄逼人的欺凌。艾青看到巴黎的餐厅有一种美味香酥可口的糕点，糕点的名是 "chinois"，吃“中国人”！为什么有些法国人这么不友好不喜欢中国这么侮辱中国人？

　　有一天，他到巴黎近郊一个僻静的所在去写生。一个喝醉了的法国人在艾青身边跟踉跄跄地站住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便是大声地嚷：‘中国人，国家快完了，你还在这儿画画！’

　　‘一句话，就像在我的脸上打了一个耳光。’日渐逼迫的亡国之音、亡国之痛，让艾青越来越难以忍受，他毅然扔掉画笔回中国抗日。

　　如果……中国亡了，最终导致民族的衰亡。中国人在国外还是会受到一定的歧视！

　　最近中国海基会会长陈云林来台湾，被包围呛声。由于大陆和台湾长期分离，两边的社会有一段长时间处于相对敌对以及封闭的状态，在经济的发展水平上还存在着一定的差距，缺乏交流和沟通，文化和生活方式有一些差异，思维方式，价值观念不同，因此产生”矛盾“，不是一瞬间能解决的。

　　陈云林先生不必为这些所见到听到的事不快乐，而应该面对未来的千秋大业，忍辱负重，更加学会用另外一种角度看问题。

　　看到陈水扁进看守所，吴淑珍给他送了三本书，除《圣经》外还有一本《被出卖的台湾》(Formosa Betrayed) 及《台湾独立运动》。

　　《被出卖的台湾》的作者柯乔治(George Kerr 1911年─1992年) 是我哥伦比亚大学的校友，战前为旧制台北高校、台北高商，台北一中老师。1940年代初，乔治·柯尔先后为美国陆军部顾问、海军少尉，‘台湾调查班’之负责人，1946-47年是美国驻台大使馆副领事，在1942年到1947年都身在台湾，亲眼目睹台湾政权由日本交到陈仪手中后的腐败现象和亲历“228事件”，对台湾人民被独裁政权统治的惨状甚感悲切深切同情台湾人民。这书描绘1941-1960之间被视为战利品的台湾在美国与中国的拉扯下，而导至的悲剧命运，柯乔治对于台湾这块土地的同情与悲苦是很深，是主张美国应该要尽快采取托管台湾的政策。他曾在华盛顿大学、史旦福大学、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教授日本历史。这本书原本是1965年用英文出版的，1973年翻译成中文。“台湾问题专家”柯乔治在1960年代出版了一系列关于台湾的书，他是蒋介石的眼中钉。

　　陈云林先生说他在中国有看《文茜小妹大》，《骇客赵少康》以及《全国最大党》的搞笑节目。这是很好的事，多了解台湾。

　　马来人有一俗谚:：“无知产生恐惧”。陈水扁在牢里看的这本书，我希望陈云林先生也找来好好看一下，了解一下台湾的现代史──不是官方写的那类。不能忽略有一些台湾人经过了五十年的洗脑先入为主的认知特别顽固，是这么期待的摆脱中国统治的可能，以及台湾人是有自觉独立的想法，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逮”。

2008年11月20日─24日

【参考文献】
李学图，提供当代台湾人思考自己的命运、处境、与未来──评介〈被出卖的台湾〉，http://www.its-usa.org/rptshow.php?filename=20071222121930.t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