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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芒果树会说话

── 李学数 ──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毛泽东《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

  1985年一个夏天晚上,我看美国公共电视台(Public Broadcasting Service PBS) 播放这电视台赞助拍摄的电影《北方》(El Norte),由于在预报说这是反映当代中美洲难民偷渡来美国的生活困境,有相当的真实性。因此我把本来要备课的时间都放在这电影上。

  从七十年代开始中美洲政局动荡不安,由美国扶植的拉丁美洲政府为了害怕贫民造反,采取高压的灭绝种族的政策对这些“贱民乱民”残忍的镇压。

  在危地马拉的玛雅人成千上万被杀,就像几百年前西班牙殖民者屠杀他们的祖先,把曾有光辉历史和文化的玛雅帝国消灭。

  当时有成万的难民逃战祸北上墨西哥,偷渡边境进入加利福尼亚。单单加州就有3万到5万的玛雅难民。因此我对“北方”这电影很有兴趣,虽然备课繁重,我预先安排课材的准备工作,当晚可以定下心看电影。

  电影主角是两个兄妹恩里克(Enrique) 和他的妹妹罗莎(Rosa)。父亲阿图鲁(Arturo Xuncax) 是咖啡园的劳工,采摘咖啡豆,父亲认为“劳工对于富人只是有力气的手脚”,他们被严重的剥削,日子太难过,于是想联合其他员工组织工会,争取生活的改善。

  父亲被政府派来的军警当“恐怖分子”逮捕残杀,他的头高悬村里的树上对村民威吓,母亲也被士兵绑架“消失”。兄妹逃离危地马拉,通过墨西哥北上,前往美国,经过艰苦的旅程到达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来了似“天堂”的美国,他们还有许多不幸的遭遇。妹妹后来病危,在垂死之前问哥哥:“在我们的祖国就没有我们的地方,他们想杀死我们。在墨西哥,只有贫穷。而在北方,我们是不被接受的。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找到一个家,也许只有死亡?”(In our homeland there's no place for us, they want to kill us. In Mexico, there's only poverty. And in the north, we aren't accepted. When are we going to find a home, maybe only in death?)

  二十年过去了,我许多事都忘记了,但我仍没有忘记在中美洲玛雅人民悲惨的历史。最近有点时间,我去我校的教学资料中心(IRC)借了一个关于拉丁美洲九十年代人民生活的纪录片《如果芒果树会说话》,想了解他们的情况。

  1980美国女摄影师帕特里夏(Patricia Goudvis) 在中美洲生活,拍摄当地的人民以及自然环境,开始接触到当地人民的生活。在危地马拉,美国政府支持的政府军队施行恐怖主义。政府把这些窮人当作敌人,烧毁他们的农作物,玛雅人躲藏残殺。

  1993年她拍摄了一部反映中美洲孩子生活的纪录片《如果芒果树会说话》(If the mango trees could speak),影片获得当年芝加哥国际儿童影展的银奖。这是关于危地马拉(Guatemala) 萨尔瓦多(El Salvador) 两国正在进行的战争,10个12-15岁之间的男孩和女孩交流目睹了许多可怕的事件,中美洲的孩子及战争他们的梦想和希望,和对战争与和平,正义,民族认同,婚姻和友谊的见解。

  危地马拉人口三分之二是玛雅人及少数的拉丁裔,玛雅人种植玉米和咖啡。600多万玛雅人在危地马拉,伯利兹,墨西哥和洪都拉斯南部。这些国家寡头政权——军事领导的政府认为大多数的年青人是危险分子(马解阵线),为了保障他们的利益选择国家恐怖行动与军事独裁:教士、工会领袖、学生、农民和工人被绑票与暗杀者数以千计,内战开始,美国直接军事与政治的干预,大约75,000人死亡,产生许多国内及国外的政治难民。

  纪录片会见一个14岁的孩子叫迭戈(Diego),他的父亲在他的玛雅村落被杀,他是社区领袖,建学校和建路,水利。由于贫穷,游击活动在几千个村庄活跃,政府把像迭戈父亲的村落领导者当作游击活动的支持者。政府把他当成恐怖分子,说他是盗贼,视为潜在的游击队支持者杀掉了他。在他的村外有二十五具尸体被发掘。最令人不安的场景是万人坑的挖掘工作。我们看到迭戈的奶奶哭,她看着她儿子的骨头被挖出。相机反映一个悲哀的事件:迭戈的父亲后脑被枪打碎。

  罗萨里奥(Rosario) 也是14岁,她不会说西班牙话,她没有去学校,每天需要11小时半编制纺织品,赚得20美分。

  1981年军队占领这个城市,绑架杀害了许多人。他的哥哥 Juan 被军队活埋。“士兵们封锁了道路。我的母亲被告知我哥哥已经死了,她真是疯了。我们想通过,士兵喊道,我们不理解,因为我们不讲西班牙语。我对我母亲说:‘向士兵扔石头……’。”

  多拉(Dora) 十二岁,住在危地马拉城市外,她的父母原先住在高原,逃避战乱,移民居住城市边缘,离开树木和鸟类。父亲的两个兄弟被杀害,祖母仍住在乡下。

  多拉想回去看兄弟,但祖母说不行,不要回来,害怕他们也遭害。父亲做裁缝的工作。多拉的舅父最近被逮捕,家人都认为不该回家乡,这不安全。

  多拉不穿玛雅服装,只穿学校的制服,在多拉的社区害怕说他们是谁。“这里的玛雅人害怕说他们是谁,他们不说是玛雅人……我们必须确定自己是玛雅人,知道我们来自何方。和平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我们不要忘记我们是玛雅人。”

  塞巴斯蒂安(Sebastian) 13岁,他是难民,生活在北方高原游击区。政府军的游击区在这里做拉锯战。

  塞巴斯蒂安逃避政府军的追杀,跳进河里。军队把孩子也当作游击队员杀害。“我们没有什么来保护我们,我们要军队离开。”

  “有时候,我作梦士兵追逐我们,杀害我们。有时候我真怕,我保持清醒,直到天亮。许多孩子不敢上学,因为他们认为这些士兵可能是在附近。……我们想上学,但我们很难了解,因为担心使我们感到困惑。”

  年龄12岁的孩子奇科(Chico) 成为游击队员,他离开难民营家里,拿起枪参加游击队。他要用枪杀死政府军。他的母亲在浓度拉斯的解放营,他已经四年没有见到母亲。他回来家乡寻找母亲可是没有找到她。现在和祖母住在一起。奇科说在战争他害得晚上睡觉做恶梦,“我有睡眠问题。我不断地想死去的人。我用被裹头,因为我看刭鬼。现在我的梦没有了。”现在和平,他不再做恶梦。

  奇科(Chico) 说:“如果芒果树会说话,他会告诉你许多故事,他告诉你真实。我们在树上,直升机把房子炸毁,房屋遭毁,军队向人开枪,我的弟弟和妹妹在树下,我从树上跳下跑,我的祖母和祖父,姨母以及舅母都被杀害了。我不知道他们死在哪里……”

  一个老太太带他们被杀害的地点,奇科在上面立了十字架。

  “他们随便杀人,让我们受苦。我知道他们死的地点,我感到高兴。我们要整治这些兵,我们是人,我们不杀他。让他们在田里工作。让他们知道农民的悲痛,他们要重建我们的房子,我们要他们在玉米田工作,让他们知道我们的痛苦。 因为我们都是人,但他们应该受到惩罚。”

  叶森妮娅(Yesenia) 十二岁,“美国的孩子不会知道我们怎么生活。我们躲在灌朩丛生的 tatu 非常阴暗非常热,口渴时孩子哭,母亲要用手掩盖他们的嘴巴,怕被军队发现把他们杀害了。”

  八十年代 guinde 是指军队逃难的孩子。她一直在几个难童收容所 guindaso,被炮弹碎片击中,被蝙蝠咬伤,遭受炸弹爆炸耳膜出血。

  安娜(Ana) 13岁住的房子没有浴室和厕所,他和姐姐住在祖母家。他的母亲想到一个城市,被兵士捉走,说他接济游击队把她杀害,连尸体也找不到。父亲在附近城里工作,没有来看望她们。

  安娜在这里没有好朋友,帕特里夏问她:“希望什么生日礼物?”

  她说蛋糕,什么口味,她说不知道,因为她从来没有吃过蛋糕。

  “可以想象吗?”

  “圆圆的像面包放在小纸盒里。”

  “圣诞节有什么礼物?”

  “这里没有礼物。礼物吗?”

  “你有圣诞的要求?”

  “去年我要求和平,现在我们有和平了。“

  艾维琳(Evelyn) 13岁在圣萨瓦多,他的母亲在家里开一个小杂货店。每两天她要走3里路把空瓶箱子顶在头上送到仓库,然后再带回新沉重的啤酒箱回来。她二岁时父母被杀害,她希望受教育,没有教育长大没有工作。

  “当我们回到家里,有一些衣衫褴褛,綁黑色手帕和黑色长裤士兵清空所有商店的水桶,他们喝汽水和吃所有的小吃,吃掉所有贮存食物。我是一无所有的,连糖果罐中也没有东西。”

  璜(Juan) 15岁,他的母亲被杀,父亲把她送到孤儿院,参加游击队,不能再照顾他哥哥和姐妹,一住住了十年。

  他5岁时,父亲没有再来探望他,姐姐就带一些饼干给他,安慰他。她害怕政府军回来杀害她们。

  帕特里夏问璜怎么看他父亲的决定。

  “没有游击队,我们仍要像以前生活。有钱人不要分给穷人,所以农民组织游击队。父亲要结束这种现象。如果他不被杀害,他就可以和我们一起乡下生活。 亲爱的帕特里夏,我希望能读书,可是没有钱,家里有六个成员。”

  影片结束出现这个句子:“这影片是献给中美洲的孩子,希望他们能生活及成长。”

  战争对儿童的影响特别残酷,他们内心有永久的心理创伤。1989年儿童保护基金负责人玛丽安赖特(Marian Wright Edelman) 评论这部影片:“非常令人感动……儿童不应是战争的棋子,有良心的成人不应该对此保持沉默。”

  1998年帕特里夏拍攝另外一部影片:《肮脏的秘密》(Dirty Secrets: Jennifer, Everardo & the CIA in Guatemala) 2005年《再见婴儿》(Goodbye Baby),描绘危地马拉兒童被收养的故事,她自己收养两个危地马拉孩子。

2009年12月13日南京大屠杀72周年


【附录】
底下的诗歌“如果芒果树会说话”是美国中学生(Marge, Marianna, Amy, Juana, Mayra, Walter, Winston, George, Cinthya, Moslin, Sandy, Vicky, Jennifer, Alfonso, Rina, Edna, Thelma) 看了纪录片后写的诗歌,感谢何崇武教授翻译成中文。

  If the mango tree could speak, it would be honest.
  It would tell us how it feels inside.
  It would touch our hearts and we would know what is good and bad.
  It would talk about my people and say how they live.
  It would talk about my broken heart of memories, my broken heart of my past, my broken heart hearing people cry for their relatives.
  If the mango tree could speak it would weep with the fear of thousands of years.
  It would cry for all the suffering of the people.
  It would say what happened a long time ago.
  It would speak about what has been lost.
  It would teach numbers by counting how many people it has seen killed.
  It would tell how the people are suffering.
  It would say that the children are strong.
  If the mango tree could speak, it would be a storyteller,
  It would be shy.
  It would know great and sad stories.
  If the mango tree could speak it would say that the people are beautiful and that they have love to give.
  It would say "help the poor people."
  It would sing
  "Hope lives on, Peace can come wave it's banner in my leaves."
  If the mango tree could speak, it would say "Do not cut me, please."
  It would say, "I love you."
  The mango tree would tell the truth.

  如果芒果树会说话
  ——何崇武教授译

  如果芒果树会说话,
  它一定会诚实地告诉我
  它心底的感受。
  它会直诉我们的内心,
  让我们知道好和坏。
  它会告诉我们人是怎么活的;
  它会细述让我们伤心的记忆,
  痛心的过去,
  和心碎亲友的哭泣。
  如果芒果树会说话,
  它会为人们千年的恐惧,
  和历来的磨难而悲泣。
  它会告诉我们过去发生了什么,
  我们又失去了些什么。
  如果芒果树会数,
  它会记下有多少人被杀害,
  有多少人在受苦。
  可是它也会告诉我们,
  孩子们会长得强壮。
  如果芒果树会说话,
  它会讲许多故事,
  它也许有些害羞,
  可是它的故事又悲伤又好听。
  如果芒果树会说话,
  它会告诉我们人们是善良的,
  人的本性是慷慨的,
  他们会帮助穷苦的人。
  芒果树会唱歌;
  它唱希望永存,
  和平的旗帜和它的树叶一起飘扬。
  如果芒果树会说话,
  他会说请不要砍掉我,
  因为我爱你们。
  芒果树从来不会骗人。



自强不息 力求上进

2009年12月15日首版 Created on December 15, 2009
2009年12月15日改版 Last updated on December 15, 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