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贵有自知之明

　　2010年10月20日至22日我被邀请参加2010年国际图论标号理论研讨会讲述我的理论。2004年在印尼 Malang，2009年在印度 Krishnankoil 举办国际图论标号理论研讨会都希望我能作为主讲者，讲述介绍我的工作及创立理论的进展。2004年由於我的眼晴不好不想远途旅行，2009年虽然主办当局願意提供免费住食，但旅费昂贵，正碰加州政府财政困难，大学不能提供任何旅费资助，我只好谢絕邀请。

　　今年国际图论标号理论研讨会在 Duluth 举办，我第一次参加，遇见了许多朋友及合作者。

　　从印度来的 Shetty Sudhakar 教授十年前与他的导师 S.M. Hegde 作研究，导师要他读我的论文。他的导师儿年前想来我校与我作研究，我对他说美国加州的圣荷西房子租金贵物价高，“居大不易”，印度政府给他的钱可能不夠花，劝他到中西部消费较少的地方去作研究，他感到遗憾不能来圣荷西。Shetty 说导师在他来之前一定要他和我一起作研究，一定要争取合写一篇论文。

　　我对他说：“如果你行的话，我可以给你十篇，论文对我没有什么用。”

　　Shetty 给我看他七年前的博士论文，希望我能写信美言几句，他可以出示上司亲友，因为我很有名，我的话对他的提升有帮助。

2010年10月20日至22日国际图论标号理论研讨会场景

　　喜欢听好话似乎是人的一种天性。許多人听到好话、奉承话，便会信以为真，於是髙兴得昏昏然，瓢飘然，忘乎所以，孤芳自赏，妄自尊大。

　　听到印度同行说：“先生，我是你的崇拜者。你做了这么多工作，是很了不起的人！”对方当着你的面说的是奉承话，我是怕听。

　　我马上想起《战国策·中有一个寓言故事：邹忌（约公元前385—公元前319）是战国时齐国大臣，身高8尺，体格魁梧，十分漂亮。与邹忌同住一城的徐公也长得一表人才，是齐国有名的美男子。人爱比较，有一次邹忌问妻子：“我跟城北的徐公比起来，谁更漂亮？”妻子回答：“您长得多漂亮啊，那徐先生怎么能跟您比呢？”邹忌心里不大相信，又问妾：“我和城北徐公相比，谁漂亮些呢？”妾说：“大人您比徐先生漂亮多了，他哪能和大人相比呢？”邹忌再问客人：“您看我和城北徐公相比，谁漂亮？”客人说：“徐先生比不上您，您比他漂亮多了。”邹忌就很有自知之明，没有被旁人的吹捧搞昏了头脑，经过左思右想反复思考，既然自己长得不如徐公，为什么妻、妾和客人却都说自己比徐公漂亮呢？他发现：“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於是他用自己的例子规劝齐威王：“如今齐国的国土方圆一千多里，城池有一百二十座，王后、王妃和左右的待从没有不偏爱大王的，朝廷上的臣子没有不害怕大王的，全国的人没有不想求得大王的（恩遇）的：由此看来，您受的蒙蔽一定非常厉害的。”

　　在美丽的歌颂之前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中国农民说：“不好再怎么捧，烂泥也扶不上墙。”我不喜欢别人吹喇叭，抬轿子。我很感谢华罗庚老前辈在三十多年前给我题字：“人贵有自知之明”，提醒我要认识自已。

　　我曾研究这话出自何处？最早是《老子》第三十三章“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1959年9月毛泽东在在一次会议上自曝其短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也是一个甚为不足的人。很有些时候，我自己不喜欢我自己。马克思主义各门学问，没有学好。外国文，没有学通。经济工作，刚刚开始学。但我决心学，不死不休。对于这些，我也要改，也要进取。那时，见马克思的时候，我的心情就会舒畅一些了。”

　　1971年林彪出事后，當局公布1966年7月8日，毛泽东在一封致江青信中说：“晋朝人阮籍反对刘邦，他从洛阳走到成皋，叹道：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我是自信而又有些不自信，我少年时曾经说过：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可见神气十足了。但又不很自信，总觉得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我就变成这样的大王了。但也不是折中主义，在我身上有些虎气，是为主，也有些猴气，是为次。我曾举了后汉人李固写给黄琼信中的几句话：嶢嶢者易折，皎皎者易污。阳春白雪，和者盖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后两句，正是指我。我曾在政治局常委会上读过这几句。人贵有自知之明。事物总是要走向反面的，吹得赵高，跌得越重，我是准备跌得粉碎的。”“不要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经常想一想自己的弱点、缺点和错误。”“人贵有自知之明”这名言就传遍全中国。

　　1974年4月17日，毛主席给江青回了两封信，信中分别说：

　　“江青：两信收。前后不一。党的大势不错，悲观不好。不要动摇。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要团结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不要主观片观（面）。千万要注意。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不要请假。钱可略增。无限风光在险峰。”

　　“江青：两信都收到，并收到春风杨柳。后封信打退堂鼓，不妥。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不可主观片面。多休息好，不宜请长假。”

　　1974年11月12日，毛泽东在给江青的来信上批示：“不要多露面，不要批文件，不要由你组阁（当后台老板），你积怨甚多，要团结多数，至嘱。”又在后面的加了一段话：“人贵有自知之明。又及。”毛主席又再提醒她：“人贵有自知之明”。

　　美国总统尼克松在他的回忆录中，记述了对江青的印象：“我从事先为我们准备的参考资料中得知，江青在意识形态上是个狂热分子，她曾经竭力反对我的这次访问，她有过变化曲折的和互相矛盾的经历，从早年充当有抱负的女演员到1966年‘文化革命’中领导激进势力。好多年来，她作为毛的妻子已经是有名无实，但这个名在中国是再响亮没有了，她正是充分利用了这个名来经营一个拥护她个人的帮派的。

　　“……毛泽东、周恩来和我所遇到的其他男人具有的那种随随便便的幽默感和热情，江青一点都没有。我注意到，替我们当译员的几个年轻妇女，以及在中国的一周逗留中遇到的其他几个妇女也具有同样的特点。我觉得参加革命运动的妇女要比男子缺乏风趣，对主义的信仰要比男子更专心致志。事实上，江青说话带刺，咄咄逼人，令人很不愉快。那天晚上她一度把头转向我，用一种挑衅的语气问道，‘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到中国来？’

　　“当时，芭蕾的演出正在进行，我没有搭理她。”

　　中国的第四号人物江青曾写诗言志：“江上有奇峰，锁在云雾中。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为了“露峥嵘”成立了四个人的帮派，兴风作浪，最后被押上历史审判台，她也要自杀。

　　认识到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不高估自己，也不看低自己。虽然我做的工作真的很不错，但在真理大海面前我只不过发现和收集到少量的貝壳，永远要在糖衣炮弹前戒骄不自满，不断升华超越自我。

2010年10月30日

参考文献
1。何云峰：众说纷纭解玄奥——毛泽东致江青的信研究评析，湖南科技大学学报第7卷第5期，2004年9月。
2。叶永烈：“四人帮”兴亡 http://book.qq.com/s/book/0/15/15974/index.shtml

〖附录〗

人贵有自知之明——读《邹忌讽齐王纳谏》有感
http://ido.3mt.com.cn/Article/200608/show466051c31p1.html

　　《邹忌讽齐王纳谏》这篇文章，中学课本中曾经有过，不知道现在的中学课本中是否还有。

　　在上小学的时候，我有一个铁制铅笔盒。在盒面上，印制着一幅画，表现的就是《邹忌讽齐王纳谏》这篇文章的思想内容。只是在铅笔盒这副画上有四个字，那就是“自知之明”。小时候，家庭生活也不是很宽裕，看着自己有这样一个比较精致的铅笔盒，就已经高兴得不得了，哪里还有能力仔细去想这幅画的内容，更不要说有什么体会了。

　　下面，是我从网上搜寻《邹忌讽齐王纳谏》的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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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忌身高八尺多，体形容貌美丽。有一天早上，他穿好衣服，戴上帽子，照着镜子，对他的妻子说：“我跟城北的徐公谁漂亮？”他的妻子说：“您漂亮极了，徐公哪里比得上你呀！”原来城北的徐公，是齐国的美男子。邹忌自己信不过，就又问他的妾说：“我跟徐公谁漂亮？”妾说：“徐公哪里比得上您呢！”第二天，有位客人从外边来，邹忌跟他坐着聊天，问他道：“我和徐公谁漂亮？”客人说：“徐公不如你漂亮啊。”又过了一天，徐公来了，邹忌仔细地看他，自己认为不如他漂亮；再照着镜子看自己，更觉得相差太远。晚上躺在床上反复考虑这件事，终于明白了：“我的妻子赞美我，是因为偏爱我；妾赞美我，是因为害怕我；客人赞美我，是想要向我求点什么。”

　　于是，邹忌上朝延去见威王，说：“我确实知道我不如徐公漂亮。可是，我的妻子偏爱我，我的妾怕我，我的客人有事想求我，都说我比徐公漂亮。如今齐国的国土方圆一千多里，城池有一百二十座，王后、王妃和左右的待从没有不偏爱大王的，朝廷上的臣子没有不害怕大王的，全国的人没有不想求得大王的（恩遇）的：由此看来，您受的蒙蔽一定非常厉害的。”

　　威王说：“好！”于是就下了一道命令：“各级大小官员和老百姓能够当面指责我的过错的，得头等奖赏；书面规劝我的，得二等奖赏；能够在公共场所评论（我的过错）让我听到的，得三等奖赏。”命令刚下达，许多大臣都来进言规劝，官门口和院子里象个闹市；几个月后，偶而才有人进言规劝；一年以后，有人即使想规劝，也没有什么说的了。

　　燕国、赵国、韩国、魏国、听说了这件事，都到齐国来朝拜。这就是人们说的“在朝延上征服了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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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年代，就那么稀里糊涂过来了。八十年代，激情虽然不少，可是依然还是稀里糊涂过来了。想想看，伟人***同志已经离开我们快十年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各类评价是有了很多。要说这位伟人给我所带来的最大收获是什么，那就是不盲从。这种不盲从，包括了对过去一些事情的认识上不再盲从，也包含了对***同志自我世界的不盲从。客观对待自己，很多时候是要从客观对待别人开始的，我想这绝对不是一种偏激的认识方式。

　　谈到了这里，也就必然想到了《邹忌讽齐王纳谏》这篇文章，也就更加知道了一个历史典故下的“自知之明”在现实的今天，应该对应着什么。

　　再想想看，当面对一座高山的时候，当超越成为一种需要的时候，有多少人想到过超越的内在和外在条件？梦幻得多了，也许是感觉到了人生依然有限的缘故，何必去争取得到过去曾经发生了的那个辉煌？可是，人的一点点杂念，往往也就使得别有企图的一些人，在利用的过程中，其实也是对自己的伤害。自知之明，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并不是那么简单。好在一切都坦然地看待，一切也就最终还是要尘埃落定，毕竟也是一种不可否定的伟大历史位置。可在一个依然不能盲从的事实面前，这个伟大，毕竟不是一个千年的颠峰上。

　　徐公美吗？我想是美的。可是，有一种时候，赞美的过程，也确实多少有一些偏爱，有一些害怕，有一点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