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灯 笼
──一个父亲的遗憾

那是三十年前的往事，那时我因为天灾人祸，在吉隆坡已熬不下去了，便把三个孩子留下，独自到香港寻找出路。有一次在中秋节前返家探望他们，住了两天。老大老二要上学，留下小女儿在家里陪我。我无所事事，突然灵机一动，就亲自动手扎了一个很大的灯笼给她，当作是中秋节礼物。当时没考虑到她两个哥哥，也没有时间多扎两个。第三天，我又要踏上旅途，并没有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第二年，我的工作比较稳定，於是把女儿接来香港，把两个男孩送到小岛亲戚家处，以便接受双语教育（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错误，以後再谈）。那时，老大读小四，老二念小二。我当时的想法是：我时常到小岛公干，可以时常探望他们。这是真的，就在这一年中秋前，我又和他们相见。我带他们出去吃晚饭，饭後回亲戚家途中，老大突然对我说：「爸爸，请替我扎一个灯笼。」我不能推辞，当然说好。怎知他又说：「我要一个大灯笼，像你扎给妹妹的一样大」。

这时我蓦然一惊。心想：为什么他有这样的要求？其实我已经忘记替女儿扎灯笼的事，而老大却牢记在心头。回到亲戚家後，老大拿出材料，原来他早有准备。我小时候帮过母亲的忙，在中秋节时扎过灯笼出售，所以很快就扎成一个很大灯笼。老大对这个灯笼相当满意，开心地笑了。

回到酒店後，我一直想着这件事。当时，没有人对我提起儿童心理的问题。我管教孩子的方法是以自我为中心，从来没有站在孩子的立场来看事情。假如我站在老大的立场，我就会问：「为什么只给妹妹扎灯笼，而不给我多扎一个？」我同时也会想：是不是爸爸不再爱我？这时我想起当老二出生後老大特别敏感，我只要大声说话，他就大哭，以为我骂他。他是怕弟弟代替了他的位置，爸爸从此不爱他。我於是时常对他说：「这是弟弟，他长大了会和你一块玩耍，你要爱他。」後来他才渐渐地接受弟弟。

我同时也意识到，对孩子要公平，要一视同仁。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这虽是治国的大道理，但对孩子的管教也一样有用。试想，当一个孩子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时，他的心灵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他长大後也一定不会公平地待人。例如老大也许会怨恨妹妹，或者怨恨爸爸。假如他是个内向的人，他会把怨恨埋在心里，择时爆发。这个问题在现在的儿童心理书籍里都有谈及，可惜当年我没有參考这类书籍，当年也缺乏这类书籍。我当时没考虑到孩子的感受，令他的心灵受到打击，这是我作为父亲的一个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