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寄语 — 读书苦

不知那个酸秀才创造了「书中自有黄金屋」的伟大空话，害得许许多多的书呆子整天往书堆里钻。可怜那些不愿读书的，不论如何不甘心，也被迫得在书堆里寻找黄金屋。

太远的我们不谈，那些八股文已被埋葬。可是新的框框又再出现，而且道理堂皇！拿我来说，就曾为读书吃过不少苦头。

想当年，老祖父望孙成龙，不时以藤条来教导。结果是我功名未成便已遍体鳞伤。在中学期间，正是发育成长时期，岂知会考一连串。校长以校誉为重，那管你是否空着肚子在温课。我本来早就想扔掉书包，只是家里却以我的钱途为重，於是我只好咬紧牙根，忍着心肠，一面看着家人在生活线上挣扎，一面在学堂里混日子，不时也写写文章。

中学毕业后，本来以为可以在社会上一显身手。唯母亲拿出多年积蓄，一定要把我送进大学才心安。於是我只好又重温黄金屋的美梦。经过四年的挣扎，我终於苦学有成。原以为可以光宗耀祖，不料征战多年，连木屋也没能力买下。反观我小时的邻居，只受过几年学堂之累，如今已是一间大工厂的主人了。我不时静坐常思己过，觉得自己是为了读书而读书，於是铸成大错。

谁知错误竟延及下一代。我的掌上明珠，未上学时天真活泼，整天吱吱喳喳好像天上的云雀。现在念一年级，竟整天在叹气。我暇时检查她的学生手册，发现一个学期有两个考试。再看看她的功课，每天要做好几篇，有些竟连我也不知作答。更令我惊心的，是小一学生竟要守铁一般的纪律，上课时说话要扣分，不准上厕所等等。结果我的掌上明珠在学校经过四个月的薰陶后，已经显得黯然无光。

可怜她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届时会变成怎么，我实在不敢想像。只是这是个精英的社会，连搞政治的新生代，也是把书本啃得一乾二净的人物。其他的专业人士，亦是身经百战，侥幸生存下来的。现实如此，我只好忍心看着我的掌上明珠，以四十磅的身躯，挽着一个八磅的书包，一拐一拐地走进学堂……

11.02.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