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寄语 — 父母亲的遗憾

两年前，正正兄到北京开会，并特地转道香港来看我。我和他自云南园一别，已经四十二年没见面了。故友重逢，欢欣自不在话下。谈起往事和际遇，大家不胜嘘唏。谈起家事，我知道正正兄有个美满的家庭，好不羡慕。当我把我的情形相告时，正正兄说这个女人看不起我的家人。大概是旁观者清吧，因为我从来没想到这个原因。

现在回想起来，正正兄的看法是对的。有一次我返马探亲，买了一些丹麦饼干带回去。这个女人看见了，骂道：「小地方嘛，买这样贵的东西回去干吗？」饼干是买给我的侄子和外甥等人的。他们住在乡间，难道就不能吃外国饼干吗？这些饼干其实也不贵，在香港是属于普通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珍品。况且，钱是我的，我要买什么就什么，别人无权干预。

饼干还是小事，令我最气愤和难过的是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叫过我的父母亲。她不是哑巴，她非常好胜，喜欢和别人争论，时常争得眼红耳赤。有时激动时，她的脖子就会鼓起来。我的父母亲没有机会得罪她，因为他们没和我住在一起，没有相处难的问题。我对我的父母亲很内疚，不是因为我没本事赚钱，而是我给他们带来一个不孝和没有礼貌的媳妇。

我的父母亲究竟做了什么事让媳妇看不起呢？我的父亲年青时是个热血青年，抗日抗英，为国家和人民贡献了自己的力量。我的母亲在父亲离开後，胼手胝足，把我们兄妹五人养育成人（四弟在中国与父亲一起）。她把我送进大学，还把两个妹妹送去英国。这点本事，亲友们无不夸赞。这些家事大家都很清楚，作为媳妇不可能不知道。况且，尊重长辈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能以受不同的教育作为藉口而忽视基本的礼貌。

我的父母亲已不在世了。母亲在世时，有时或与亲戚诉苦，但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一句媳妇的坏话。她为了我，默默的承受无礼的对待。而我的父亲也是在我的追问下，才承认没听过一声。我能做什么呢？逼一个成年人叫爸妈？父母亲带着遗憾离开人间，那是我最大的悲哀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