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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江寄语 — 歌 手

── 木 羊 ──


抵达泗水的时候,已经是傍时分了。我提议先用过晚餐,然後才到酒店去。印尼的朋没有异议,还问我想吃些什么。我想泗水靠海,海鲜应该不错。於是我便要求朋友带我到海鲜馆,最好是露天的。

我本来在热带长大,对三十度的气温已习以为常;而且在冷气车里关了一整天,我需要自然环境和新鲜空气。印尼朋友思索了一会,想起一间著名的海鲜馆,便对我说:「环境不太好,不过海鲜一流。」

於是他载我到这家馆子去。我不知道它座落在什么街道,但这家馆子在室外烤海鲜的作法却深深地吸引我。我几乎跑遍东南亚,但还未见过这样烤海鲜的方式。印尼朋友叫了几类海鲜,於是我们坐下来,啖着啤酒,边谈边等。我打量四周,只见三桌客人,冷冷清清地,不见热闹。

不久,烤熟的鱼虾上桌来了。我们丝毫不客气,用手大抓大扯地吃起来。鲜烤鱼虾的滋味不错,只是有点腥味。我正吃得起劲,蓦地里,一阵歌声传来。我抬头一望,只见一个年青人,抱着吉他,在上一张桌旁自弹自唱。他唱的是印尼歌,我不明白他在唱些什么,但他那单调的旋律和沙哑的歌声已经告诉我,他的歌是忧郁的。

我低声问朋友,他是干什么的?朋友说:「他可能是个学生,也可能是个失业者,在这里唱歌讨活。」

我黯然。我想起自己以前也曾经在生活线上挣扎。当我还在念书的时候,我时常在膳堂里插队,吃别人不吃的饭莱。当我失业的时候,我也曾经在街头摆卖……

当我正回想以往的日子时,一曲终了。但只是停了一会儿,那歌声已在我身旁响起,原来那歌手已跑到我的桌旁低唱。这时我方把他看个清楚。他那黝黑的皮肤,点缀了满脸的无奈与落寞。粗厚的眉毛,却掩不住那凄凉的眼神。呀!这不正是我当年落魄潦倒的影子么?

当他把歌唱完,我正想掏钱给他,但我的朋友已把钱递过去了。我睁眼一看,我的朋友只给他五十盾,合港币五毫。他把钱收下,说声谢谢,便转身到另外一桌去,继续他那唱不完的悲歌。但他那一掠而过的失望眼神,却明确地告诉我,他心里的感受。他辛辛苦苦地唱一首歌,只换得五十盾。也许他要唱完二十首歌,才能换取一天的温饱!

我赧然。但我不能埋怨我的朋友,我只能为自己感觉得悲哀,因为我的同情心已淡薄得可怜。虽然我已脱离贫困,但我对於那些还在为生活而挣扎的人,只能给予虚伪的怜悯。其实我可以多给他一些钱,让他知道还有人欣赏他唱的歌。让他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当他是乞儿。但我没有这样做,我只是眼光光地望着他,看着他带着失望走开。

今夜,泗水的夜,依然很炎热。只是炎热的天气并不能温暖两个人的心,一个是那忧郁的歌手,另外一个就是我!

09.07.1983



自强不息 力争上游

2010年12月7日首版 Created on December 7, 2010
2010年12月7日改版 Last updated on December 7, 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