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有相逢

「山水有相逢」这句话的意思，是劝人凡事不要做得太绝，要留人余地；不然当事情逆转时，自已就回不了头。当然时常引用这句话的人，有时不免也有点阿Q精神，自我安慰一翻。

我对这句话有深深的体会，同时觉得世事如棋，也如球赛，结局难料。话说我以前工作过的日本公司，在香港开业时只有一位华籍经理黄某。当时黄某大权在握，统筹一切，呼风唤雨，地位无人可及。后来公司急速扩充，成立了八个部门，黄某只是负责营业部。黄某也许感觉得大权旁落，怀恨在心，对其他部门的华籍经理都不理不睬，从来不参加什么「快乐时光」聚会和午餐会。我起初不知道这种情况，有一次聚餐时，我自动请樱去邀请他。他说：「这么热闹？你们玩吧，我不得空。」

我当时是商品部经理，理应要和他紧密合作才对。但他拒人千里以外的态度，实在令我无法和他沟通和合作。我的上司曾问我为什么不和他搞好关系，我说：「我试过了，责任不在我。」

后来黄某被公司炒鱿鱼，因为公司发现他在市场上炒卖公司的货品。那时（80年代初）黄某才三十出头，已拥有几百万的资产，住在高级住宅区，座驾是“平治”。之后我在街上碰见他几次，他都是掉头走开，视而不见。

八十年代中，我被委派到一间分公司，负责采购。一位母公司的代理商知道这件事后，便聘请黄某到他的附属公司，以为我和黄某份属旧同事，应该会给点面子，向黄某订购货品。很难怪这位代理商，因为公司里的人事关系，他怎会知道。我和黄某虽是旧同事，但不是朋友，我怎会向这种人订货呢？当我和其他同事谈起这件事时，大家都失笑，异口同声说：「山水有相逢」。之后黄某碰见我，都会自动伸手过来，大家握握手算了，做生意嘛，还是免了。

那位代理商还是不心息，亲自出马，请我吃饭，我只好敷衍他。饭后他吩咐司机送我回家。我只叫司机送我到地铁口，我对司机说：「驾车过海麻烦，地铁更方便。老板也要回家，你还是送老板回家去！」

为什么我也不给这位代理商面子呢？这位代理商平时非常嚣张，一位同事被他狠狠骂过。我也被他和他的一位总经理训过，当时我还在母公司。事情的这样的：一天日籍上司对公司和代理商合作经营的，但由代理商全权管理的商店的业务不太满意，于是叫我想想办法。我给了一些意见，上司便和代理商商量，代理商非常不满，认为公司不信任他。但他们不敢对日本人发脾气，只有把我来出气。其实我只是执行上司的命令，而且建议都是为了改善商店的管理。若他们有什么意见，应该找我的日籍上司才对。不过我还是忍受下来，并不当作是什么大事，因为我知道有时候也要替上司挡挡灾。

我记得代理商说过一句话「阔佬都不是好脾气的！」这是没教养的人说的话，我怎会和没教养的人争论呢？其实这位代理商的后台老板，一个泰籍的百亿富豪，非常有礼貌，也非常客气。他遇见我的时候，总是问长问短，非常关心我；所以并不是每个有钱人都是没教养的。

真没想到后来这位代理商竟有求于我的时候，这应证了「山水有相逢」的老话。我不是记仇，我只是认为这位代理商并不是我的朋友，既然不是朋友，我有什么理由要向他订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