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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认识的特鲁多总理

--- 叶天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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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偶然的机缘,我的长子与加拿大前总理特鲁多的长子,在同一个晚上(30年前的除夕),在同一个医院的同一产房区诞生。他们后来长大了,在各奔前程之前的一段岁月里,还曾联系过。

  特鲁多对历史悠久的中华文化非常景仰,对中国的社会主义改革,更具知识分子的好奇。可能因此之故,他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的1949年,曾以个人身份到中国旅行。

  1984年,中国山东杂技团赴加国首都演出时,他带着孩子到渥太华国家艺术中心观看杂技。应中国大使馆邀请,我也带了几个儿女一同前去观看。表演完毕,我与孩子们到后台看望技艺精湛的表演者,凑巧又碰上特鲁多带两个儿子哲斯丁和沙沙,一同向演员们表示祝贺。

  有不少人都了解,特鲁多对体育和技巧运动的爱好及他在这方面的特长。但当他的两个儿子在后台看到中国杂技演员的庐山真面目时,却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见压题照片:站在中间,翻领上带着他著名的红玫瑰的是特鲁多。他的两个儿子在其右,笔者在其左。站在笔者背后的是笔者的两个女儿夙樱与美樱。站在特鲁多前面、黑头发的,是与特鲁多长子同日同地点诞生的叶嘉生)。看过特鲁多两脚朝天、双手按地而行的儿子们对其父之杂耍,原以为是最棒的,看过山东杂技后才知道,有人比他们的爸爸更棒!

  特鲁多的妻子玛格列喜爱中国烹饪。在70年代,她有时乘轿车到渥太华唐人街唯一的卖烧烤肉兼中国杂货的杂货店买叉烧、烧鸭,上车后就趁热与儿子们共享,被唐人街的人们传为佳话。

  我与特鲁多的最后一次联系,是在1999年10月他80岁诞辰时写信祝贺他,并追忆以上两家人之间的交往。鉴于全加拿大给他祝寿的人何止千百,我猜想不会有答复,顶多只会由其秘书回信确认。没料到他却回了我一封亲笔签名的信,说他欣赏我的祝贺信,令人感到他的友谊的温暖。他一向平易近人,对路过向他致意的陌生者也彬彬有礼,且始终不渝,因而很受百姓的爱戴。

  特鲁多因患前列腺癌与帕金森症,于2000年9月28日殁于蒙特利尔家中,在两个儿子及已离异的妻子玛格列的陪伴下,由专机移柩至首都。上至国家领袖,下至普通群众,前来凭吊的人络绎不绝,有的从东海岸或西海岸乘飞机,迢迢几千里,来到国会大厦前门广场,排几小时的队,行至棺木之前默哀。笔者也参加了这个行列。从晚上10时开始排队,经过灵前,从国会大厦出来,已是子夜过后两点多,足足在广场蠕动了4个多小时。凉风徐来,与身旁的同路人聊特鲁多的影响……时间过得却不慢。

  对特鲁多感激、爱戴者,不仅有移民,也有土生土长的英法主流的加拿大人,因为他是一个极具智慧的人。作为领袖,他善辩能言、口直心快、绝不虚伪的魅力,使他无往而不利,在他从政几十年间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加拿大建国一百多年来的一大隐忧是,讲法语的魁北克省闹独立和英法两族裔之间的疑忌。从16世纪欧洲人到北美勘探开始,加拿大英法两族裔一直抗衡。直到今天,法裔向来居住的魁北克省仍未放弃其分离主义。1970年,魁北克极端分离分子组成魁北克解放阵线,进行恐怖活动,在公共场所放置计时炸弹,绑架英国派驻加拿大的外交官员。那时当总理的特鲁多站在整个加拿大的立场上,对他的祖籍魁北克省的极端势力采取坚决的行动,实施战时紧急法令。因此,特鲁多被他的一些魁北克同乡们视为叛徒。

  1995年,魁北克省举行全民投票,以决定该省是否脱离加拿大,建立魁北克共和国。特鲁多和同是魁北克人的现任总理克雷蒂安,与现任魁北克省长布沙尔对峙,当时布沙尔出版了一份小报,讥讽二人为魁北克的叛徒。作为魁独派代言人的布沙尔省长,对爱魁北克但更爱包括魁北克在内的加拿大的特鲁多的爱与恨,或多或少代表了倾向魁独的魁北克人。任何魁北克人,看见生为魁北克人的特鲁多,在国内,甚至整个北美与世界的国际活动中,用毫无瑕疵的英语出尽风头,使他们觉得自豪。但是,想起特鲁多反对魁独的政策,而且为了保持国土完整,还准备动用武力,爱戴与自豪便变成了恨。

  其实特鲁多是英法两主流族裔都觉得不可或缺的人物。就英裔的观点而言,要有效地对付魁独,在全国性的领袖之中,没有任何一人具有他的资历与威望。他的父亲是地道的法裔,母亲是地道的苏格兰裔的英国人,许多代前便从欧洲移居加拿大。从法裔的观点看,特鲁多推动的国家双语政策,使英法语都获得了官方语言的平等地位,使魁北克人出了省门,到其他省,尤其到首都办事、做生意,不再像以前那样困难。

  公民的基本人权与自由,在特鲁多任总理期间,宪章中也有明文规定。为了使来自各种不同文化背景的公民,能够得到国家的认同,特鲁多的自由党政府推行多元文化政策,鼓励多元文化的发展。就华裔社区而言,每年夏天在许多大城市都举行龙舟赛,其他族裔的人也参加。此外,每个人都有受母语教育的权利,在华人多的城市,有华社组织的中文补习班,还可得到中央或省政府多元文化部的资助。

  在国际关系上,特鲁多执政期间,也有不少建树。对华人较有影响的是,在中断了20多年关系后,加拿大不顾强大的南邻美国的压力,与中国恢复了正常的外交关系,在西方国家产生了积极的影响。特鲁多逝世翌日,中国国务院总理朱(金容)基电唁加国现任总理,称赞他为中加外交关系的建立和两国关系的持续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加拿大原是英国的属地,1867建国后,修改宪法一直是英皇御准。这种修改宪法的权力,在1982年特鲁多当总理时,归返加拿大国会。

  特鲁多与许多加拿大人梦寐以求的和谐统一的国家,经过许多人的努力,至他辞世时尚未实现。但是在治丧期间,在魁省境内出现的迹象显示,他在世时求之不得的理想,死后似已开始萌芽。其一是,在魁省境内,唱加拿大国歌与悬挂加拿大枫叶国旗乃大不韪之事。但在将特鲁多灵柩从国会山庄运至蒙特利尔市政府大厦停灵时,灵车经过的马路两旁,挤满了心情沉重的默哀者。其中一个妇女,大概触景生情,情不自禁开始小声哼唱国歌。没料到,这微弱的歌声,竟有那么大的感染力,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哼,越哼声音越大,不一会儿,整条街变成了一个大合唱团。

  其二,魁省省长与特鲁多,曾象征加拿大历史留下的最大包袱,但此次,过去30年来的多少恩恩怨怨都好像“一死而勾销”了。特鲁多灵柩运回魁省后,魁省省长手扶拐杖,到特鲁多灵前告别,令人感动。

  特鲁多死后五六天里,群众给他送花,尤其是他喜欢的红玫瑰在他的蒙特利尔市的住家门前、国会广场堆积如山。全国的报章、电台、电视台,都集中刊载或播送有关他的事情。执政党领袖克雷蒂安总理与反对党领袖戴怡,都争相以特鲁多衣钵的纯真继承人的姿态出现。

(编者按:本文原载 2001-1-12 《光明日报》,作者曾任加中友协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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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02月10日首版 Created on February 10, 2001
2021年05月15日改版 Last updated on May 15, 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