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如一局棋枰

《星洲日报》1月2日报导：新加坡内阁资政李光耀说，他后悔没有早点关闭南洋大学，而决定关闭主要是因为当时的华文大学流失优秀生，只能招收次等生。针对关闭南洋大学的决定，李光耀说，由于学生的素质差，南大降低水平让他们毕业，结果文凭变得没有价值。当他们找工作时，反而是把大学文凭藏起来，改以中学文凭 取代。

《星洲日报》记者的翻译未必是完整无瑕，做到意译文雅和通顺达意是基本上没有问题。只是访谈的原稿："By that time," 不能翻译成“当时”，应该翻译成“到了那个时候，”也就是接近他关闭南大的年份(1980年)。其实，乱世出英雄，末期的南大培养了很多优秀的毕业生。李资政失察，的确在低贬南大。

翻译不外是音译、直译、和意译，而直译不过翻译功夫之末。我很喜爱早期以英国伦敦的名桥 Waterloo Bridge 为名的电影，片名意译是“魂断蓝桥”，鬼釜神功的火候，不是直译能达到的境界。

闲话带过，言归正传，美国《国家地理》的特派记者在访谈的时候问资政是否后悔关闭华文大学，李资政在访谈的回答是可以意料到的，其内容也是我曾经在不同的时候听过的，何足为奇？南大校友的对访谈有关南大部分的反应激烈，但是激烈是一回事，沦为“泼夫骂街”却是另外一回事。而且，在我看来，很多的反应来自西马 来西亚，或者原籍是西马来西亚的南大校友。

读书人要看大图画，最好用直升机式的俯视(Helicopter view) 看大图画，华文文化在马来西亚的前景黯淡，在新加坡却是一片良好的气象。为甚么呢？原因无他，只是人口二字。就是这么简单。

1970年我在槟城的大学教书，一位来自美国的同事谈起在美国的情况，黑人只占总人口的15%，争取平等对待的运动，风起云涌，他问，既然华人人口占西马来西亚总人口的33.5%，兼有经济实力，为什么乖乖接受不平等的对待呢？四十年后的今天，华人人口的比例已经降到23.5%，而且朝向20%的方向下降。到了2030年，我估计华人人口的比例会降到18%。到了2050年，下降到12%。你说凄凉不凄凉？

尤有甚者，马来西亚政府的政策是朝向单元马来文化发展，在华人人口比例逐年下降的情况之下，华文文化不是前景黯淡吗？

1970年新加坡的华人人口占总人口的75%，四十年后的今天，华人人口比例仍然是75%。我于1989年在新加坡逗留较长的时间，刚好没事，在旅馆听李资政连续三晚的电视演讲。二十年后的今天，我只能准确记得演讲内容的几个重点：一，新加坡如此的好，所以新加坡人没有需要移民到他处。而且，不管移民到那里，事业或工作的进展，总有看不见的天花板(invisible ceiling) 顶住。二，新加坡各种族的人口比例：华族75%，马来族15%，印度族及其他种族10%，这是新加坡繁荣的基本因素，为了保持新加坡的繁荣，上述的人口比例必须保持不变，在必要的时候，政府会通过外来的移民来保持不变。三、新加坡的总理必须是华族。(注一)

有75%华人人口的国家，华人文化绝不会被消灭。元朝的蒙古人和清朝的满人都消灭不了中国的汉文化，请问：新加坡有谁能够消灭华文文化呢？新加坡华文文化的前景一片良好气象，李资政在1989年已经制定的人口政策，有以致之。

四十年来我看王侯事业，都如一句棋枰(注二)。1963年马来亚、新加坡、砂劳越、和沙巴共同成立马来西亚国。1965年新加坡被逐出马来西亚，在8月9日自成为独立的国家。砂劳越和沙巴二州参加马来西亚究竟得到什么好处呢？以下是根据 Wikipedia 的资料：

在马来西亚成立的时候，沙巴是第二富有的州，仅次于雪兰莪州(当时包括吉隆坡)。今天，沙巴沦为马来西亚贫穷的一州，沙巴唯一的政府大学，本州学生只有10%强。砂劳越更加可怜，以幅员来说，地占三分一，盛产石油，石油和煤气收入，95%归吉隆坡的中央政府，没有砂劳越的油田，那来吉隆坡的双峰塔，那来吉隆坡的国家石油公司？有西马的国会议员说，开发砂劳越资金庞大，还是让砂劳越州继续作为原料供应的地区比较划算。在砂劳越和沙巴，华族的人口都比马来族多，但是以人口计算，马来族虽列为第三，却有最大的政治发言权。

汶来从来不屑参加马来西亚，汶来是是独立国，亚细安成员，在APEC会议，汶来苏丹和各国领袖平起平坐。2009年初，李资政到汶来，在重要的演讲曾说：“汶来不参加马来西亚，是苏丹父王英明的决定。”，汶来举国上下，闻者无不动容。

砂劳越不过是受马来西亚的“新殖民”统治，根本不能与汶来相提并论，差得远啦。

南大自始(1953年)至终(1980年)，都不是顶尖的大学，但是作为一间由陈六使登高一呼，万山反应，由新马各阶层华人和少数的友族人士捐款建立起来的大学，在全世界的教育史上，算是一大奇迹。可以和摩西带领犹太族人过红海相提并论。所以南大是非常有意义的一所大学。我到印度 Varanasi 的梵文大学校舍外看看，印度之大，也可能只有这么一所非常特别和非常有意义的大学。南大生安分守己，对社会或多或少的贡献，已经不负千万创校民众的寄望，可以问心无愧。

南大生肩负传承华族文化的重任，孟子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如果因为李资政几句话，就认为“他这番老调重弹正如利刃一般，朝着我们的伤口上再重刺一刀，同时也再刺伤了千千万万拥护和支持南大的新马华人的心。”怎么能够接受天将降之大任呢？

南大生要以软势力取胜，“泼夫骂街”只有失大学生的身份。

“准备在下届全球南大校友联欢会上讨论如何再进一步共襄义举”，依我看很有问题，若说打铁趁热，就得和雪隆的南大校友会会长联络，尽快召开各地校友会联席会议，共襄义举。若等到九月，铁不是冷了吗？用联欢会的同学雅聚作激烈的讨论，专门攻击李资政，我想对新加坡远道而来的南大校友并不公平，李资政毕竟是新加 坡校友的国家领袖，不与他认同是一回事，尊敬他国领袖总不能不学。总要给南大留个面子。我查怡保联欢会的网站，并没有决定要在联欢会共襄义举，依我看，这又是2008年北京联欢会的重演，到时会准备逼宫以达到目的，以获得“共识”的虚名而已。

愤老提议“南大校友会应在各国法院控告”，这应该不是义举之一，有回应者署名我也愤，加我一个我也愤，大家都愤！校友之间筹款在各国法院控告李资政，可能吗？以澳洲为例，校友人数少过百人，即使能筹得百万元，也不过是广东话说的湿湿碎(读音sap-sap-sui)，如何去控告新加坡国的资政？有人提议分发《末日风云》这本书，这种事由提议者或作者自己到新加坡去分发万本。南大校友可隔岸观火。

2010年2月15日
(笔者是南大校友)

注一：可以从新加坡的英文报或政府的新闻处查到李资政的演讲。
注二：取自黄易《边荒传说》粉黛江山，留得平湖烟雨，王侯事业，都如一局棋枰。
注三：此段原文提到筹款支持独中，并无恶意，已删除。以我而言，绝不会捐款给人打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