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价值观、儒家学说、南大精神

　　给南大精神下定义，好比造爱，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的功夫最到家。行威之后，昂首拍胸，在性伴侣面前，可能还麻麻者；别人是否“认同”，就很难说。

　　如果目的是要写出跨世纪的精神，框起来当礼堂匾额，或供人敬仰，或傲视天 下，当作是已成社会佼佼者的校友，对社会族群的回馈，也不算是滔天大过，对不起 先贤。危险的是，如过把它定成八面玲珑，包罗万象的泛美德，非但把原本可以心领神 会，不好强解硬喻的南大精神，弄得扭扭捏捏，还会正中有心人下怀。

　　南大被关闭二十年后，李光耀突然发现 “没有南大精神，星加坡会有麻烦。”听得南大校友有者满脸羞红，受宠若惊；有者飘飘然，被人幽默还不知其所以然。然而在同一口气中，他也说 “如果时光能倒流，会更早关闭南大 。”乍看之下，亚洲最突出的政治家，竟也一时患上主义的精神分裂症。显然李光耀看上的只是某方面的南大精神。这某方面南大精神，与面面俱到的泛美德之类的南大精神，会有意想不到的异曲同工之妙。

　　从星加坡领导层的言论可以看出，他们是在亚洲价值观、孔儒哲学、南大精神三者之间打等号。用这三单药材，可以炖出治国平天下的宝药。

　　亚洲近 30 年来的经济起飞，取得辉煌成就。许多亚洲威权人物把 ‘ 亚洲四小龙’的崛起，归功于亚洲价值观。模糊笼统的亚洲价值观，是否是这么一股有效的经济动力，是无可休止的辩论研讨课题。但这价值观，说少在亚洲也有成千上百年吧，为何需等到亚洲摆脱西方殖民主义不平等贸易的枷锁之后，才得发挥它的威力？97年亚洲经济风暴的吹袭，压下了亚洲价值观的气焰。亚洲价值观也解释不了仍然遥遥领现的欧美经济。

　　常听到的亚洲价值观，包括应该肯定的‘勤俭耐劳，储蓄量高，注重教育，安业乐群’等等美德 (其实这些价值观，与西方新基督教徒的勤业观──Protestant work ethics──很相像 )。也包括常被威权主义者歪曲的‘尊老敬上(尤其是敬上)，奉公守纪(尤其是守纪)，严己律人(尤其是律人)’。更包括恋栈权位者杜撰的“ 亚洲人珍惜安定发展，对权利、自由、民主不感兴趣。”

　　说亚洲价值观有九十巴仙是儒家学说，不会是对它的诬蔑吧？儒家的礼仪廉耻，诚朴爱勤，敬忠顺孝等等，熏陶出数以万计的传统华校生、南大生。他们敦厚驯良，沉默耕耘；但也逆来顺受，尊敬权威长上，是容易安抚统治的标准驯民。

　　这些年来，谈吐呼吸都冒着南大精神，孔儒修养的南大校友，对社会人群作出 的贡献，有目共睹。尤有进者，他们不像六十年代那样棘手难抚。使朝庭头痛的人， 倒是那些喝洋奶，不识方块字，丝毫孔儒味都没有的受英文教育之士。像他们先辈一 样，这些不懂顺服权威长上之士，学会了和先辈周旋的游戏规则，挖东掘西，罗唆麻 烦。相形之下，怎叫人不响往可爱的儒家思想、南大精神?

　　在许多亚洲威权政体下(注) ，不支持朝庭政策，就等于不‘爱国爱民’。严重的， 或被放逐‘西域’，或坐穿牢底。‘民主政治’搞了四十多年，仍然向不同政见的异义 人士扣上‘不效忠国家人民’的帽子 。不规守君臣、父子、夫妻、兄弟的礼仪，就是 不顺服唯我独尊的权威长上，有碍国家建设发展，难以在环球化、网络化的廿一世纪 兢争生存……总之，不爱国就是。

　　一个民族的文明历史遗产，良莠不齐，孔儒学说和南大精神又何以例外。值得 表扬的南大精神，是她那顽强的传承民族教育的历史经验。如果此时此地仍不便点出 这独一无二的历史经验，那就不如‘此时无声胜有声’，大家心领神会。无需勉强的定 下‘各取所需’的泛道德精神。

　　当然，天下没有永恒的体系、准则。默默争取时空的南大生，在最广泛的共识 下，辛勤耕耘，做些有实际效益的民族文化事业，是应该受肯定的。但绞干脑汁去定 跨世纪的南大精神，不是其一。

2001-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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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题外题──写到这理，想起另一件使许多南大校友纳闷的事：2000年12月李光耀获颁香港中大法律博士。其实，崇拜威权主义的校监董健华，在实行威权主义的中国领导人默许下，推荐威权主义的典范李光耀受颁法律博士，正是顺理成章，皆大欢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