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亲

　　农历七月十二是母亲的忌日。

　　每年这一天，我都抽空到母亲坟前，看看墓碑上母亲慈祥的笑容，回味母亲的温情。

　　母亲是典型的乡下妇女，保守、孤独，南来几十年，一直守着家，默默为家奉献一生。她很少出门，也不喜欢与邻居打交道，除了海南话，其他方言一概不懂。

　　母亲当年南来时，没有把大姐一起带过来。对此，她一直耿耿于怀，深感内疚，经常向我们提起大姐，说当年大姐只有十岁，就孤苦伶仃一个人留在乡下受苦。她一直埋怨自己太保守，认为女孩子订了亲，就是男家的人了，以致没有把大姐带过来。

　　大哥在人力动员当年回去大陆，随后流落到香港，不能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也是母亲伤心的事。大哥离开初期，母亲经常以泪洗脸，寄来的相片消瘦了些，也会使母亲哭上好几天。

　　过年过节，母亲总是要父亲汇多一些钱给大哥和大姐，经常嫌父亲汇的钱不够，与父亲争吵。在她心目中，金钱上的补偿，可以减轻内疚。因此，东省西省，存一些钱，就偷偷叫我到汇兑庄把钱汇给大哥大姐。

　　母亲一直想回乡省亲，顺道探望居住在香港的大哥大嫂。父亲退休时，原想陪她一道回乡，了却心愿，却因母亲体弱多病，怕经不起舟车之劳而取消。

　　母亲是中风去世的。从中风到离开人世，刚好一个星期。中风后陷入昏迷状况，没有醒过来。弥留的时候，对围在周边的我们，似乎有所感觉，像是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气后，眼中挤出一滴眼泪，就与世长辞了。

　　可能临终前，她还是念念不忘大哥大姐，还在为不能完成心愿难过，也可能对人间还有无限眷念，又不得不离开……

（1989.8.26 南洋商报《商余》版〈古城双弦〉专栏）
（原文收录于《天凉好个秋》，2016年1月，1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