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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别…再…挂念…我们…

── 朱 颜 ──


  母亲进入医院,儿孙都从远道赶来,大家都好似珍惜母亲在世的最后时光。可惜,母亲只能偶而挣开一只眼睛,望一望儿孙,望一望女佣;母亲再也不能说话了。

  母亲住院,女佣苏地那自愿熬夜陪母亲在医院。

  6月5日清晨,苏地那来了电话,高兴地说母亲会开眼睛,又说医生急欲见我。母亲会开眼睛是喜讯,然而医生急欲见我,必有变化。母亲现在绝对不可能出院;除了坏消息,还有什么呢?

  我驾车急速来到医院,爱莎解剖医生说我母亲的胆不能正常操作,需要剖腹观察。我的天呀,母亲什么时候可以安眠?

  “开刀…以后,我母亲可以…活吗?”我问。

  “很难说。”

  “不开刀,可以…生…存吗?”

  “希望很微。”医生说。

  我拨了长途电话给哥哥、侄儿,大家都反对再开刀。

  我走回二楼解剖院,我对爱莎医生说:

  “我很感激,你在抢救我母亲;不过…我们兄弟都不赞同我们的母亲再开刀。”我停顿了片刻,用哀求的眼光望着医生说:“希望…你会继续照顾…我母亲,尽量减轻…她的…痛苦。”

  “我会。”

  说毕,我走回急诊室。我心情沉痛地望着母亲;母亲静静地躺着。我用纸轻轻地将母亲的右眼眼泪抹乾。

  离开医院之前,我吩咐苏地那,必须守在母亲身边;因为爱莎医生说母亲在世的时日不多。

  为了给建筑工人出粮,我赶去银行,取出现款,驾车到万挠工地。一路上,我想到母亲在世时日无多,出了粮,我一定要陪在母亲身侧。

  下午一点半,我的手机响了。是妻子来电:

  “苏地那从医院拨电来,她哭着说…要我们赶去医院看母亲。”

  我知道事情不妙,我冲进车,急速驶回医院去。

  一路上,我耳边总是响起母亲的呼唤声,临终的呼唤声。我脑海里出现的都是母亲的影子—一在周日,我们拉着母亲的手在皇后公园散步;母亲坐在亭子,我绕着母亲跑步。有—次,妻子和母亲坐在亭子,我绕着山岗跑步;突然雷雨交加,母亲见不着我,急得坐立不安;当我出现在她眼前,她微笑了一阵;她忙拿出袋中手帕,为我抹去脸上的水珠。

  有一次,我忘了买米,米缸空空的;母亲知道了,她摆晃身子,走到她房间,把她的新年红包递给我说:“你…—个人挑着家庭重担子;这点钱拿去…买米。”

  母亲虽然年事已高,然而,她还是常常挂念着儿孙,长孙去香港工作的那年,她常常半夜梦醒,担忧长孙的安危。

  想着想着,我来到马大,我奔进急珍室。我看到苏地那站在门边哭泣;母亲的病床围着布,护士将母亲的衣物解除。我踏前两步欲看母亲。护士吩咐我,十分钟后才可进去。我走到走廊,倚着墙;我的泪奔涌而出……

  十分钟后,我走回急诊室,惊见母亲被层层白布包裹着,头、手、脚…全身被白布包着。我低下头,我的视线迷朦;我摸到母亲的右臂。我伏在母亲的臂上,我哭了一阵。我很内疚,母亲临终的一刻都不见我在她身旁;我哽咽着说:

  “母亲,我…来…迟了,请…原谅我。”

  良久,我抹干眼泪,我对母亲说:

  “母…亲…,你…安…心…去吧,别…再…挂念…我们。”

  二十分钟后,母亲的尸体被装入铁箱,被推去停尸房。

  苏地那无限珍惜地多望母亲的尸体几眼,然后她追着铁箱边走边哭嚷着:

  “我要…婆婆,我要…婆婆。”

  然而,我母亲永远永远离去了,苏地那也永远永远失去了一个好婆婆。

(5.6.2003)  



自强不息 力求上进

2013年6月30日首版 Created on June 30, 2013
2013年7月01日改版 Last updated on July 1, 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