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铺

网页上的信息：当铺是收取动产作抵押进行放款的高利贷机构。简单的说，顾客向当铺借钱，要用当铺能接受的财物抵押。在规定的时期内还钱，必须同时交付很高的利息；规定期内没能力还钱，财物就归属当铺，当铺可以自行变卖赚钱。不论顾客有无能力赎回财物，当铺两头都能获利。

我家那个小城市，也有几间当铺。平时路过，店面冷冷清清。好多年了，却没有倒闭。上当铺，不是很光彩，人流稀少的时候，顾客才上门。办好交易，也不久待，免得熟人瞧见。

小时候，父亲租了半边店铺，维持着好几年手工生意。生意做得起，别人跟着做；甚至偷工减料，压低价钱牟利。逐渐地，僧多粥少，父亲的生意开始走下坡。还不上店租，只好收拾回家里，做些熟客的生意。没有新的顾客来源，经济很不稳定，不时向母亲要钱。母亲的钱，多是生意稳健时期积蓄存下的。这时，付出多，收回少，不得不和当铺打交道。

起初，并不向当铺走；能向隔邻借得到钱，都先试探着。借钱，要有五成以上的把握，短期内会还清，免得债主追讨，脸色十分难看。典当财物，可以耐上半年，手头一松，立即赎回，当铺不会给你臭脸。

中学时，父亲常常踏着家里那辆旧脚车，四处追讨生意欠账。那时候，贫困的不只一家，能够到家里来帮助生意的老顾客，很多也是过着一日顶一日的生活。大家都很努力过活，日子却不容易。在互相体谅的交往，账目只能一点一滴的回收，大家保持着生意上的交情。

但是，家里总还得有三餐，房租要还，孩子也要交学费。母亲借钱，从来不让小孩知道，担心孩子不分轻重，随便传说。长大明白后，才知道借钱不但要看脸色，有时债主的手法，会令人痛苦一生。借的钱，清还以后，还是欠着一笔人情。当我们下一辈的知道借债的内情后，不但觉得无能为力，也永远留下心里的苦痛。

借还几回，不一定可以再去借。别的地方借不到钱，母亲只好典当首饰，应付生活的需要。典当的首饰，包括名贵手表、金戒指，金耳环等，当款一般不上百元（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币值）。

当时，弟妹都小，母亲教我一个人去当铺。从家里的后巷，走到街口，不用过马路，左转就有间当铺。每次上当铺，都没有见到别的顾客。当铺柜台特别高，台前设有围栏，站着台下，倍觉十分矮小。交上首饰，同时交上母亲的居民证。掌柜明白母亲不便前来，检定了首饰，问要当多少钱。母亲知道当铺收取利润的情况，每每吩咐的数目，都能典当。有时母亲是痛下决心，首饰典当后不想赎回，除了告知备份数目，又吩咐了比较高的当款，掌柜也都接纳。可以推测，当铺的利润是很高的。

掌柜接纳了首饰，开发收条，写明最后赎回日期和该付的利息，退回母亲的居民证。收齐了借款和当条，走回后巷，全数交给母亲。赎回首饰时，也是我一人上当铺。不能赎回的，当时虽然不懂事，也暗自为母亲婉惜。说也是，没能赎回的首饰，都是身外物。痛惜一段时期，还不至落得山穷水尽，那是穷困生活的一种解决办法。直到现在，我也不会厌恶当铺的高利贷生意。

向人借钱。心里不会舒服。幸运的是，平生向人借钱次数不多。同学和朋友，都乐意帮助。借款也都还清，友情一生记在心上。有了工作收入后，也借过钱给别人。借钱不还有的是，也不懂得怎么去讨回。讨债人的脸色，常常出现在脑里，十分不愿去学着扮演。以后回想，几十块钱，不过是身外物，朋友交情需要长久保留。世俗的烦恼，只要不欠人家，勾销最是省事。

多年了，父母都已不在，生活已经过得好，不知道那间当铺是否还在继承旧业。不论怎样，过去的生活困境，终生都会留在记忆中。

2021-0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