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道德的投资银行

　　马来西亚首相马哈迪说，高盛(Goldman Sachs) 欺骗了马来西亚，马来西亚政府因此要高盛归还所有欺骗所得的利润，金额总计超过6亿美元之多。

　　高盛是美国一家大投资银行，它在2012年和2013年，先后协助马来西亚的主权机构一马发展有限公司(1MDB) 发行三次债券，筹集得总数65亿美元的资金。投资银行替公司机构承销债券，一般收取大约是总值4%至5%的服务费，而这三次高盛替一马公司承销债券，收取的费用几乎达到筹集总资金65亿美元的9.23%，接近6亿美元。

　　如果没有猫腻，为什么付出的费用是一般费用的两倍？另外，发行债券所付的利率比市场利率为高，这也是高盛承销的债券给一马公司带来的额外负担。

　　美国司法部揭露，至目前为止，已知高盛有三名高管涉及一马公司的欺诈案。他们其中两人是高盛东南亚区主管莱斯纳(Tim Leissner)，以及莱斯纳在新加坡的下属马来西亚人黄宗华(Roger Ng)。黄宗华已被马来西亚警方扣留，为期60天，等待美国司法部办好手续，将他引渡到美国受审。

　　莱斯纳已经招认，他贿赂马来西亚官员，以取得承销债券的业务。由于一马公司发行债券之中存有猫腻，他得以乘机收取高额的服务费用，其中约2亿美元流进他和亲戚所控制的公司。

　　马来西亚政府正在向高盛追讨所付的6亿美元费用，也要高盛赔偿因为债券利率比市场利率为高所蒙受的损失。莱斯纳已同意归还他从一马公司所取得的非法收入近4370万美元；黄宗华也已同意归还非法所得4000万新元，他的这笔款项已被新加坡政府冻结。一马公司受贿和洗黑钱弊案的主谋刘特佐，目前仍旧在逃。

　　上面提到，美国司法部透露高盛有三个高管涉及一马公司的欺诈案。除了莱斯纳和黄宗华两人之外，第三者是谁？美国司法部没有透露。不过从所收集到的资料来看，此人很可能就是高盛的现任主席布兰克费恩(Lloyd Blankfein)，根据彭博社本月初报道，布兰克费恩于2009年会晤马国前首相纳吉，那次会议奠定了两者之间关系的基础。

　　而布兰克费恩被确认曾经出现在一个莱斯纳和刘特佐的见面会上，有人甚至说他是高盛和一马公司弊案的主谋。布兰克费恩原来是高盛的总执行长，如果他真的涉及一马公司弊案，那高盛作为一家国际大投资银行，就让人对它完全失去信心了，你说可怕吗？

　　巴塞尔委员会将金融机构的风险分为八大类，除信用风险和市场风险外，还有一类风险叫声誉风险，意思是说一家银行如果干了违规违法的事，声誉受损，必然影响其营收和利润。然而，这对国际投资银行并不管用，尽管名誉受损，甚至恶名昭彰，投资银行依然生意红火，依然赚得钵满盆满，为什么？因为他们垄断了收益极为丰厚的投资银行业务。

　　过去四年，即2014年至2017年，高盛的利润分别为81亿美元、56亿美元、72亿美元和37亿美元，获利之丰厚，可见一斑；而高管如布兰克费恩，去年就行使了银行给他的股票期权，获利约500万美元之多。

　　高盛有过不少违规违法的行为，最著名的两件事恐怕就是当年协助希腊政府欺骗欧盟，以及在美国次贷危机期间的欺诈行为。

　　2002年，希腊政府申请进入欧盟成为会员国时，欧盟有规定，成员国必须将政府财政赤字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率，控制在3%以内，债务的比率必须控制在60%以内。希腊政府的财政赤字和债务都不符合欧盟的规定，于是高盛就给希腊政府出谋划策，帮希腊降低债务的比率。

　　高盛是将希腊的许多原有债务转成货币互换合约，因为货币互换合约是一种衍生产品，它不记录在资产负债表内（表内），它属于资产负债表外（表外）项目，所以不属于负债。高盛借此大大降低了希腊债务的比率，使希腊得以顺利加入欧盟，不过却导致后来发生的严重的希腊债务危机。

　　高盛通过这种咨询服务，以及出售货币互换合约给希腊政府，赚得钵满盆满，收入高达十几亿美元。但是，由于高盛的做法属于不道德行为，但并没有违法，因此没有受到法律的惩处。

　　第二件丑闻是发生在美国次贷危机期间。这件事已经成为大学金融专业的一个经典案例，名称为高盛与 CDO。高盛在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期间，在美国房地产市场陷入衰退时，蓄意推出一款结构复杂的担保债务凭证(Colla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简称 CDO)，伙同美国最大的对冲基金保尔森对冲基金(Paulson & Co)，精心策划布局，欺诈了许多投资者。

　　2010年，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提控高盛，指责高盛在许多关键问题上欺骗隐瞒投资者，结果造成投资者损失超过10亿美元。2016年，高盛被处以巨额罚款，共计50.6亿美元之多。美国次贷危机后来直接导致2008年全球金融风暴的发生。

　　高盛违规违法的例子很多，例如它也因为操纵利率被罚1.2亿美元；因非法使用和泄露美联储机密监管信息被罚5000万美元；高盛也曾经被英国金融管理局处以1750万英镑罚款，理由是高盛“管理存在缺陷，未能提供正确信息”，也就是高盛隐瞒关键信息。还有高盛一名董事因参与内幕交易而被罚近1亿美元；另外，高盛交易员在网聊时交流客户交易信息的不当行为，被罚1.1亿美元。

　　其实，不但高盛如此，几乎所有国际大投资银行都曾经因为不当行为，被有关监管当局处以巨额罚单，有的罚单甚至高达百亿美元。此外，投资银行也有许多行为，虽然不违规不犯法，但是却是不道德的，没有受到有关当局的法律惩处。

（作者是中国厦门大学嘉庚学院会计与金融学院教授）
（原文刊于新加坡《联合早报》言论版，2018年11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