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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年谈狗的难处

── 陈定远 ──


在中国,今年是从农历的正月初一开始,而我们惯用的西方历法,新的一年是从正月一日元旦日算起。今年恰逢戊戌年,还记得发生在120年前(1898年)清朝的戊戌政变吗?那一年的生肖为狗,从此中国走上了几十年的“鸡犬不宁”的日子,而今天,真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狗年谈狗,并不好谈,过年总要说说吉利话,但是有关狗的吉利话少之又少,狗年的贺词祝福语或春联,就只有那麽几句,不是狗年就是旺旺。要来点有创意的,又怕招来人们的唾骂。你看,甚麽开花结狗丶十犬十美丶吠吠扬扬迎新春,不是引起众人的不满和批评吗?

除非一个人具有超强的创新能力,兼具高水平的中文,不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创造出来的只能是上述蹩脚的贺词。据传,“开花结狗”其实不是新加坡的创意,它的原产地是台湾,中文乃是他们的母语和第一语文,如今他们的国语水平也每况愈下,江河日下。呜呼哀哉!

今天台湾推行的政策,不仅处处去中国化,还不忘尽量去中文化。在台湾,中文向来就是国文,华语就是国语,然而今天在去中国化的政策下,学校的国文课本里的古文份量已大大减少,白话文的比例增加,在力推“台湾语”(即闽南语)为国语的情况下,无怪乎语文水平日益下降。要创造出优美的贺词,需要有较高的古文和诗词修养,古文诗词修养不够,才会创造出诸如“开花结狗”之类的不伦不类的词语。

狗和犬指的是同一种动物,小的叫狗,大的叫犬,同是从野狼驯养而来。现在,犬和狗都通称狗,犬字已较少用。在各种动物中,狗是最具有灵性的,就是因为这种灵性,狗和人类有着一种非常亲密的关系,以至于洋人有曰: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然而令人难於理解的是,体现在中文词汇中,凡是用到狗字的词汇,绝大部份是贬义的。如果上网搜查,带狗字的贬义成语居然有一百多条。

例如“狗尾续貂”丶“蝇营狗苟,驱之复返”有鄙视的意思;其他贬义成语还有:狐鸣狗盗丶画虎不成反类犬丶鸡肠狗肚丶鸡飞狗走丶人面狗心丶声色犬马丶鼠窜狗盗丶狗盗鸡鸣丶狗盗鼠窃丶狗吠非主丶狗急跳墙丶狗口里吐不出象牙丶狗拿耗子丶狗屁不通丶狗头军师丶狗血喷头丶狗咬吕洞宾丶狼心狗肺丶狗仗人势丶猪朋狗友丶画虎不成反类狗……关於狗的贬义词语也不少,也许没有成语那麽多。

例如:走狗丶狗日的丶狗腿子丶狗崽子丶狗血喷头丶狗仗人势丶狗眼看人低丶狗急跳墙丶狗杂种丶狗屎堆丶狗咬狗丶狗奴才丶人模狗样丶狗娘养的丶巴儿狗丶哈巴狗丶赖狗改不了吃屎丶痛打落水狗……不胜枚举。

说到痛打落水狗,我们不免要想起鲁迅先生的著名文章《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这篇文章是针对林语堂所提的“费厄泼赖”(fair play) 而写的,提到要不要痛打落水狗这个问题。“费厄波赖”为音译,意译为公平游戏,就是凡事要按公平的游戏规则来做,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公平竞争。

文章中说道:“仁人们或者要问:那麽,我们竟不要‘费厄泼赖’麽?我可以立即回答,当然要的,然而尚早”。那个时代,不平等的社会不具备公平竞争的条件与环境,然则现在不同了,社会的发展已经要求竞争必须公平,绝不能有偏袒。譬如说,某高等学府里某人没有大学教学经验,没有学术著作,最近靠关系靠势力,居然被敕封为教授,这就不是“费厄泼赖”,就不是公平竞争。这种人即使成了落水狗,我们也是要痛打的。

虽然如此,以狗入诗的优美诗句也不是没有。早在春秋战国时代的《诗经》里头就有:“无感我悦兮,无使尨也吠”(尨乃多毛的狗)。唐朝以诗歌闻名,唐朝李贺的“衣如飞鹑马如狗,临岐击剑生铜吼”;杜甫的“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元稹的“乌龙不作声,碧王曾相慕”(这里乌龙指的是狗);李白的“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雨浓”;白居易的“乌龙卧不惊,青鸟飞相逐”;李商隐的“遥知小阁还斜照,羡杀乌龙卧锦茵”;梅尧臣的“荒径已风急,独行唯犬随”;范成大的“随人黄犬搀前去,走到溪桥忽自归”;卢同的“莫学捕鸠鸽,莫学打鸡狗”;刘长卿的“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等等。

宋朝则有陆游的“犬喜人归迎野路,鹊营巢稳占低枝”;梅尧臣的“荒径已风急,独行唯犬随”;苏拯的“可嗟猎犬壮复壮,不堪兔绝良弓丧”;还有现代作家郁达夫的“屠狗犹拼弦下命,将军偏惜镜中头”。

闻鸡起舞的鸡年已去,神犬驱邪的狗年已至,届此新春佳节,让我选用两幅对联,作为本文的结尾:

  金鸡展翅开锦绣,玉犬舒脖吠新春。
  犬吠鸡鸣春灿灿,莺歌燕舞日瞳瞳。

(原文刊于 2018-02-18《星洲日报·百思莫解》)



自强不息 力争上游

2018年2月18日首版 Created on February 18, 2018
2018年2月18日改版 Last updated on February 18, 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