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马来西亚的债情

4月1日愚人节，翻阅报章，赫然看到大字标题：98%债务是马币，马币贬没加剧国债！是的，没错，马来西亚的国债，有约98%是马币债务，马币近年来贬值如此之多，确实不会加剧国债的负担，政府也不会有面临破产的危险。后来细想一下，没错，这个数字没错，因为这里所说的国债，指的国家公债，是政府的债务，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公债，它没有包括非政府机构和私人企业的债务，不是那个包括外债和内债的国家债务总额。

另外，报章报道还说国债53%，虽然语焉不详，也能明白，但是大部份的读者还是没有看懂的。那是指国债在马来西亚国内生产总值(GDP) 里的占比。截至2016年底，国债总额为6485亿令吉，占 GDP 的53%，这点确实没错吗，但是如果没有说清楚，读者不免会有这样那样的误解。

其实，马来西亚的国债（政府债务），因为是马币债务，不受马币汇率波动的影响不说，债务风险低的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些债务有很多实际上是“不用偿还的”。这些资金来自与政府关系密切的机构，尤其是雇员公积金局(EPF)，是政府债务的最大债权人。政府向公积金局贷款，期限到了，无需担心偿还的问题，只要再向公积金局借入一笔新债，就能还掉旧债，偿债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利用滚动贷款，借新债，还旧债，债债平安，说白了，等于借债不用还债。

按照上面的说法，我们的理解是：马币的贬值不会加重马来西亚债务的负担。

真的是这样吗？其实不然，马币的贬值确确实实加重了马来西亚债务的负担。我们不能只看国债，我们要看外债。外债是指马来西亚政府，非政府机构和私人企业向外国人或机构借到的债。

今年3月23日发布的2016年国家银行年报指出：马来西亚的外债还是可控的。截止2016年底，外债总额为9087亿令吉（2015年为8338亿令吉），折合约2006亿美元，占国内生产总值(GDP) 的73.9%。外债的增加，部份的原因是2016年马币对于其他货币相对疲弱所产生的估值效应。排除掉估值效应，外债增加6.2%，主要表现在企业间和银行间更多的借贷。马来西亚的债情还是健康的，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外债是马币外债，因此局限了因为汇率波动所引来的风险。……以上这些文字，是国家银行年报原文的翻译。

按照国家银行的这个说法，马来西亚外债中的马币外债占比超过三分之一，我们姑且假设是34%左右，换句话说，外币债务占比几近三分之二，约为66%。此外，我们还必须考虑到债务的期限，债务期限也会影响债务所可能面对的风险。

上述国家银行年报又说，外债总额中，有超过一半是中期和长期债务；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就是有将近一半的外债是短期的。短期债务是指在一年以内到期必须偿还的债务，中期是一年以上到4年，而长期则为5年以上的期限。短期债务风险很高，因为还债的期限很快就会到来，倘若到期还不起债而发生债务违约，公司很可能就要倒闭，可能还有其他连锁反应。1997-98年的亚洲货币危机，已经给我们莫大的教训，很多公司的债务，因为是短期的，期限逼近，又是外币债务（以美元为主），而本币剧贬，很多外币债务，以本币来算，债务负担凭空可能就要翻倍，很多公司因此无法还债，被迫倒闭，导致许多亚洲国家因此进入严重的经济衰退。

这是短期债务能够带来的高风险。马来西亚短期外债占了外债总额的48.5%，而外债总额中外币债务占约三分之二，如此算来，马来西亚的短期外币债务总额大约是近3000亿令吉，这个数字不可谓小，不可小视。倘若马币兑美元再贬5%，借了美元的机构或企业的债务负担就会加重，因为马币贬了，就需要更多的马币才足够偿还金额不变的美元债务。这笔大约3000亿令吉的外币债务，因为马币的贬值，让贷款单位的债务负担加重不少。

为什么外债总额中外币债务的占比这么高？除了政府需要贷款，非政府结构要贷款，私人企业也要贷款，即便是雇员公积金局也会贷款。那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外币贷款？那是因为本国资金池小，融资不易，外国的资金池大，容易借到钱。就如一马公司在2012-2013两年间，委托投资银行高盛，由马来西亚政府财政部背书，对外发行了总计65亿美元的债券，就是融资美元的一个很好的例子。

大约三年前，即2014年5月，国家银行修正了外债的定义。从那以后，外债也包括非居民购买的马币债券，非居民在银行的存款，外国贸易伙伴提供的贸易信用额度等等。这个外债定义的修改，降低了外债中外币债务的占比。但由于这些外国资金的游资的游离性质，这些资金的流出和流入，在在能让马币币值波动异常。

过去两三年来，外资卖出大量马币债券，去押注美元，兑换成美元，就是导致马币大幅度贬值的其中一大诱因。

（原文刊于 2017-04-09《星洲日报·百思莫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