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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8山野行
——走一趟泰南和平村

── 海 凡 ──


  6078是我们这个团的吉祥数字。它标注全团团友的年龄,从最年轻的60,到年纪最大的78。这个数目字赋予全团活力,信心和勇气,因为78,有高龄的长辈在前头招引——去吧,去吧!等待我们的,不是时速三百公里的高铁,不是密如蛛网的通衢大道,不是矗立云霄的高楼,不是人潮汹涌的夜市……我们要去的,是遗落在偏远荒郊的村落,水坝和山林。

摇石峰、云海

  摇石峰距离邦浪水坝不远,天蒙蒙亮我们从村子出发,车子行驶在云雾飘拂的山路,20分钟来到山脚下。所谓山脚,其实就是泰南普通的一个废弃的树胶山。垂暮的橡胶树已长成山林里的一株株老树。围绕着藤蔓,矮青,各类不知名的,野性勃发的植株。我们开始攀爬时天已擦亮,四、五十度的斜坡,杂草掩埋的荒径,让人既要时时刻盯住落脚的每一步,也不时额手仰头,望着高处树梢缝隙的点点白光,盼着早攀上豁然开朗的山顶。有人跌倒了,拍拍泥污再爬起来;有人握住小树干“赫赫”喘气;有人抹一把汗,笑脸面对照相机。

  终于来到一处开阔的缓坡,地上再无矮青,却是大大小小嶙峋的岩石,以及铺在石面上翠绿的地衣。山风呼呼,云雾腾腾。年青的导游一步登到高处,在一块巨石底下,有一刻写着泰文的木牌子,注有英文翻译 "View Point"。岩石背后是深谷,林木苍郁,烟霭缥缈。

  原本我们是为观看云海而来。赶在日出前夕,山野还在沉睡,厚厚如棉絮制成的雪白的被子披在身上,她慵懒的不愿翻身。对我们从市嚣从红尘里逃逸出来的城市人,云海,是悬浮天外的梦境,是一个向往,一种追寻。你必须要黝黑中出发,历经一番艰辛的攀爬才能抵达。云海,恍如昨夜的落花,洒遍时间的幽谷,绵延成满山的风采。没有人错过在那块大岩石侧边,和身后的朦胧飘逸合影。

  很快的,我们却被那块在我们镜头里的巨石吸引。当导游手抵住如刀削般的石壁,一发力,那块少说也几公吨重的巨石,竟然轻轻摇晃起来!大家先是诧异,接着惊呼,兴奋地呐喊:摇啊!摇啊!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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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们把它叫做摇石峰。”年轻的导游说。原来这是他们跟随泰国政府的勘察人员偶然发现的,然后开辟出这个特殊的景点:观云海,晃摇石。

  正当我们拍照留影之际,一队年青的泰国士兵途经,据称是结伴出游。下山的当儿,又遇上一群马来青年,也是寻幽访胜来到这里。然而,都没有像我们这般年纪的——6078,默想豪气顿生,暗自窃喜。

瀑布、草药园圃、千年大树

瀑布

  去看瀑布前,我提醒大家会碰上“芭蜞”。团友们都知道,那是一种被它吮吸,会让你鲜血流个不停的无脊椎软体动物——水蛭。其实山野里的“芭蜞”是山蛭,与水蛭同类,也会在吮吸时,注入一种破坏凝血球作用的分泌物,让伤口流血不止。大家做足防备,各种气味:香茅、薄荷、茶籽……驱蚊、驱虫的涂液擦满身。我说,有时头顶树叶掉下的不是水滴,而是芭蜞,悄悄钻入颈项吮吸。就有人穿上包头的塑料雨衣,再戴一顶宽檐布帽。大家战战兢兢,戒心十足地走向瀑布。

  瀑布不大,高数十米,奔湍而下的哗然水声让人惊喜。河边的石头,树木,寄生着各种蕨类及绿意盎然的水草。山水清澈冰冷,凉意沁人。大家在岩石间跨越,嬉笑,拍摄,一时竟把芭蜞抛诸脑后。结果,有几人被叮咬了!然而,将芭蜞捉在手掌心把玩,看它一耸一耸地行进,也如观瀑一般新鲜有趣。

草药园圃

  新传媒8频道不久前播映过勿洞和平村草药园圃的节目,团友有看过的,能够亲临电视场景,都兴奋莫名。草药园圃栽种种类说不上多,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两株:东革阿里和大力王。

  据和平村导游说,东革阿里是被他们叫做独角莲的。细如旗杆高高直立,绿叶在顶端绽开如浪花飞溅,如莲花盛放,难怪称为独角莲。“我们不知道它有强壮滋补的功用,战争年代,它对游击队的用处,主要是为伤口消炎。用它的叶子煲水,清洗被地雷炸伤的创口。或把它的根磨成粉,和独脚金牛一起,制成二独粉,也是用作消炎、止痛、生肌。”

  他指着旁边一株缠树的木质籐,又说,这才是我们的强壮滋补药,大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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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勿洞街边,甚至在合艾街头,都能见到摆摊售卖野山灵芝和各类滋补草药,其中少不了大力王;在中餐馆的菜单上,也有这一散发山野气味的药膳汤,名称魅惑人心,吃了真能大力成王吗?

  据说这种木质籐本的植物是这样被发现的:雨林野果成熟落地之后,各类野生动物饱尝了大自然的恩赐,开始进入交配繁衍后代的季节。人们偶然发现,这种雨林里并不起眼的籐,这时竟成为野猪见到就刨掘啃噬的对象。同类现象重复出现,好奇顿生,采集试吃,获得意外的好效果。一种滋补强壮的新草药于是被引荐推广开来了!

千年大树

  千年大树到底有多大岁数,看来无法确证,但你站在它身旁,却不由得心神摇撼。用几个人合抱来计算树身的巨大已经不实际了。树头一个牌子说明此树已作为国家自然遗产,受到泰国政府的保护。据介绍这棵属于软木,常年落叶;树干高达40米,树头的板根高度超过两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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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维基百科的资料,这里的雨林是在一亿三千万年前的白垩纪时期就已经形成。多少风雨的淬炼,才锻造了雨林树木昂然的身姿。我们在树下抬头仰望,白云在树梢徜徉,树根恍若龙蛇游走,状如城墙如坚壁。木质藤披挂在庞大的树干,上下贯连,难辨头尾。在树干的皱褶处,凹陷处,早有蕨类在那儿寄生。有的甚至长在板根,长在藤蔓之上,在风中微微摇荡!一棵大树就是一个植物群落,一部生态系统。在它的庇荫下,物类生生不息。站在它身旁,感觉与一个庞大而神奇的造物相伴。它默默俯视着你,覆盖着你,它的叶片温柔地沙沙作响,像在吐露大自然亘古的奥秘。在它散发的气息里,教人油然感到人生命的渺小和瞬息。

阿沙的喷筒箭

  他们有许多称呼:Orang Asal,先奴伊人,沙盖,小黑人,原住民等等。而在这里他们叫做阿沙,他们喜欢这样的称呼。如同其他民族,在和平村每年他们也拥有自己的节日,8月份是他们的万果节。

  这回阿沙兄弟为我们示范吹喷筒箭,放鱼笼,吹奏他们的民族乐器“浪昆”。

  没想到,作为阿沙人的武器和猎具的喷筒箭,居然把一大群“安哥”“安娣”都吸引了,惹得大家玩兴大发。

  喷筒箭筒长约两米,直径不到一英寸,用两节的高山冷箭竹驳接而成,笔直,轻巧。把竹支削得细细的,如香支的脚一般,十英寸长,一头尖利,一头连接一个锥型的软质木芯,放进喷筒里,再用一种来自棕榈植物,被称为“火绒”的的纤维,塞住喷筒的缝隙。然后,一口对准喷嘴,一头对准目标,奋力一吹,“噗”——竹箭飞飚出去,可以射中十几二十几米外的靶子!

  看了阿沙的示范后,大家跃跃欲试。去吧!我们的78岁长辈一马当先,一喷,命中作为靶子的树干!哇!大家蜂拥而上,接二连三,你喷我射,什么姿势都上场了,谁也不想错失这难得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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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喷筒箭——原本是阿沙人充满杀伐气的器械,来到新时期,却成为访客们的新颖玩具。

和平安宁

  就要离开村子了,团友们纷纷起个大早,在村里彳亍漫步。云雾还缭绕在四周的山林,道路旁的花果野草点点露珠,一只早起的鸟儿在啄食树上熟透的木瓜。空气湿润澄净。手机显示温度20度C,我们上坡下坡,丝毫不出汗,反倒一身暖和舒泰。耳边只听到鸟语,虫鸣,再听不到枪炮声,更嗅吸不到硝烟的气味,却是山林丰沛的负氧离子,让我们享受到城市里稀有的纯净清新的空气。和平村和平安宁。偶然一瞥,只有旷地上正在翻新的纪念馆,仿佛在述说一段并不遥远的历史。

(6-2-2020刊登于《联合早报/旅游》版)



自强不息 力争上游

2020年02月09日首版 Created on February 9, 2020
2020年02月09日改版 Last updated on February 9, 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