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大学校友业余网站

我是谁?
——对叶德民文章的回应

── 海 凡 ──


出生于新加坡。
近期重新执笔,以文学笔触书写雨林游击生涯,留下一段特殊生活的悲欢记忆。
曾出版文集《雨林告诉你》、《可口的饥饿》。
——刊载于南大站·海凡汇集的作者简介

曾参与马共领导的武装部队,是马来亚人民军的普通士兵。转战雨林十三年。1989年12月2日,随着马共与泰国及马来西亚政府签订合艾和平协议,停止武装斗争,解散部队,得以重返社会。
近期重新执笔,书写游击生涯,留下一段特殊生活的悲欢记忆。曾出版文集《雨林告诉你》。
——刊印于《可口的饥饿》书本折页的作者简介

海凡个人简介
1953年生,新加坡人,马共领导的前武装部队(注)第十二支队成员,1976年上队,1989年在合艾协议下走出山林,恢复平民身份,回到新加坡生活,在塑胶注模工厂当过管工,现为文教事业奋斗。
曾以海凡为笔名出版《雨林告诉你》和《可口的饥饿》一书。
——刊载于《星洲日报》记者采访文章的简介

一篇文章需要这样自报家门来开始有点搞笑。但我笑不出来。

朋友告诉我,南大站8月30日发布了叶德民的批判海凡的文章:《读〈豢养 温暖与惆怅〉》(过后新加坡文献馆转载),其中对海凡作出耸人听闻的,毫无根据的诬蔑和毁谤:

“然而树大有枯枝,前马来亚共产党领导的武装部队当然也有极少数的叛徒和腐败成员,海凡便是其中之一!海凡在《豢养 温暖与惆怅》文章的结语,竟然引用英国陆军情报6局高级官员戴维斯的话来讥笑前马来亚共产党,难道海凡是英国陆军情报6局的情报人员!秘密潜匿在前马来亚共产党的武装部队为政府军提供情报!

海凡在星洲日报发表的文章《豢养 温暖与惆怅》,竟然完全漠视了客观的历史事实!字里行间极尽抹黑前马来亚共产党领导的武装部队的日常生活!海凡竟然是在代表英国殖民地政府及其继承者说文解字!海凡是以反动文人的心态为英国殖民地政府及其继承者书写文章来抹黑前马来亚共产党,企图蒙骗马来西亚年青的一代!以及那些不读马来西亚完整历史的人们!还有那些来自中国大陆、香港和台湾的新移民!”

在我13年的游击生涯中,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叶德民,他不是部队同志是确定的。我也确定不认识他。那么,我写的文章(不止这篇,已出版两本文集,在南大站海凡汇集也有约八九万字),到底海凡是不是“在描绘整个马来亚共产党武装部队的日常生活,都是在豢养野生小动物为乐,整个部队丝毫没有任何的战斗意味!”是不难从文字中见出的。再说,文章在马来西亚公开出版,我还把书本送给昔日的战友请教,如果他们有如叶德民那样的看法,我想在报章或网络,不会没有声音,而需要到一个外人来如此呼号指点?!这里想问的是,你知道什么是雨林,什么是武装部队的日常生活吗?

九月二日陈庆阳先生发表在南大站对叶文的回应《无限上纲·证实·证伪——听叶德民评海凡》

“相信游击队员也都是普通人,有血有肉。在血雨腥风的战斗环境中,依然是有小生活小情趣的——生活本身就应该是这样的。部队生活并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Ⅹ24小时,战战兢兢金睛火眼举枪杀敌……部队有恋爱有婚姻有养儿育女有文娱活动有斗嘴有开玩笑……部队生活首先是人的生活,在此基础上竖立革命队伍的战士生活。

另外,这是发表在报章上的文字。场景有限制、有约束禁忌等等,也应考虑到。谁能让你大摇大摆,红旗飘飘了?”

我这个专栏《恍如隔世》是今年初应《星洲日报·星云版》主编之邀,问我愿不愿意写一写雨林里的情事,写什么都可以,来与公众分享——她特别强调《星云》版的读者还与《文艺春秋》的不同,就是普通公众。我当时就觉得很有意义,我能搭建一条小小的木桥,让公众走向我们那段日子,随意浏览。我也考虑,因为读者是普通公众,所以写一些可感的,共通的生活经验比较合适。希望通过这些真实的生活小事,让他们见出雨林里那一群人,并非绝情无义的“恐怖分子”。他们也就是你我,会悲伤惆怅,有喜怒哀乐。那是一场延续了四十年的战争,如果天天战斗,没有社会生活,没有稳静喘息,是不可能想象,不可能存在的。

欣慰的是,专栏开张后,反应不错,昔日战友勉励有加,说:“找回许多的回忆”,还给我提供细节。这个专栏至今的八篇文章,南大站都有转载,读者们都不妨去看看,有没有如叶德民所说的“字里行间极尽抹黑前马来亚共产党领导的武装部队的日常生活!”“在描绘整个马来亚共产党武装部队的日常生活,都是在豢养野生小动物为乐,整个部队丝毫没有任何的战斗意味!”叶的说辞是不是在诬陷,诬蔑,是不是毫无根据的泼污抹黑?

而更重要的是对我个人的定性:“极少数的叛徒和腐败成员,海凡便是其中之一!”“难道海凡是英国陆军情报6局的情报人员!秘密潜匿在前马来亚共产党的武装部队为政府军提供情报!”“海凡是以反动文人的心态为英国殖民地政府及其继承者书写文章来抹黑前马来亚共产党,企图蒙骗马来西亚年青的一代!”

这里要诘问叶德民,你凭什么这样指责一个曾为理想与信仰,献出青春岁月的人?你手上有什么证据吗?拿出来!如陈庆阳文章所指出:“揭露叛徒,使之无所遁形,这是所属党人的神圣任务。人们有理由希望叶先生不要稍停步骤,向社会公布他所掌握的全部真相。以充分事实,证明、证实他所指的那些他的叛徒们在内安部签署协议的实情实据。——因为一般人是无法证实,当然也无法证伪这类高级机密的。我们期待。连续剧没有尾巴,不过瘾的。想当然,不能是历史的董狐笔。杀人应该见血。”

我在与南大站编辑沟通时(原想内部解决,不是理亏胆怯,而是不希望让人看笑话——我还认为叶是圈内人。来往电邮9月2日已被编辑以《一点感想与意见》为题挂上网站)说:我严正要求,叶德民先生如果无法为上述的说辞给出证据,请他撤回他的这篇文章。〖编按:本段将编者牵入今后的争论,属于应当删去的部份。海凡不明白,这里刊出以便说明。海凡9月1日致编者(见《一点感想与意见》),使编者从海凡作品的印象,坠落到未明境界,编者丝豪得不到“内部解决”的印象。有关争论,编者自觉能力不足,只好原信照刊,希望双方充份表达各自的观点。目前是海凡进行他的解决方式。〗

这里先说明其中一个情况,叶德民说:“海凡在《豢养 温暖与惆怅》文章的结语,竟然引用英国陆军情报6局高级官员戴维斯的话来讥笑前马来亚共产党,难道海凡是英国陆军情报6局的情报人员!秘密潜匿在前马来亚共产党的武装部队为政府军提供情报!”这是在移花接木,混淆视听。事实上,我引用的是雷阳《走过硝烟的岁月》第一章刘武(第24页),刘武接受雷阳采访时的原话。按照叶的逻辑,那么这顶“秘密潜匿在前马来亚共产党的武装部队为政府军提供情报!”的帽子就要扣到老同志刘武的头上了!真真没想到文革结束近半个世纪之后,还看到这种无情批判,扣帽子,打棍子,上纲上线的卑劣手段。(关于雷阳《走过硝烟的岁月》第一章刘武(第24页)的资料,包括照片已发给南大站编辑)〖编按:有关篇章将会在时间充足时节录上载。〗

我注意到叶文花费很大的篇幅,两大段570余字,介绍1989年12月2日的合艾和平协议。他当然表示支持,赞赏。这一大段铺垫,目的在表示他完全站稳马共中央主流,是正确真理的化身,他能手持正义的,崇高的棍棒,手起棒落,指东骂西,立于不败之地。底下再指出新加坡不是《合艾和平协议》参与国,新加坡籍成员要回返故土就是背叛,所以“显然余柱业就是个叛变者!”,用这样的逻辑,海凡也当然是。

我就说说自己的回归之路。76年我23岁上队,跟着部队一直到89年和谈,部队解散,销毁武器,做回平民,那年我刚过36岁。好不容易联系回新加坡的家人(我和刘波是最迟联系回家人的几位,这个经历我写在《倘若雨林有知——和平村日记》里)。当然我的家人非常希望我能回返故土,这也是我的心愿。我父母生养六个孩子,我是老大,当年决然的上山,没有少伤害父母的心。我并无后悔,不然我就无法坚持到最后。真的,到了80年代,看着成员折损,老化,却又没有新兵上队,我们除了要战胜饥饿、伤残、死亡、动荡……还得战胜绝望!像我这样属于机动人员的普通一兵,长年出发在外,随时面对牺牲。当时的想法就是死了“埋在阿答头”!没有想到合艾和谈给我们生命带来新的转折,脱下军装,竟然还有下半生。在那个特定的时期,特定的情境下,盘桓心头的就是,既然付出青春岁月,投身改造国家图景的社会运动基本告一段落,因为新加坡籍,我既无法回马参与所谓的“改变斗争形式”,而留在泰国只能在和平村里开芭耕作,我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选择?忠孝两全真的不容易,为了国家的前景,忠于信仰理想,13年前我顾不上“孝”,如今武装斗争落幕了,军队解散了,我能回头尽我作为人子的“孝”吗?干革命说到底也是为了改善人民的生活。我的父母也是人民的一份子。我还记得我那篇和平村日记的最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合艾陈平接见了我和来探望并带我看医生检查身体的父亲,一位老同志老马亲口转述陈平的话,对我们说:陈平常向他们提起:我们欠家属的太多了,有机会就应该偿还!那我作为人子,13年亏欠家庭,我能没有感觉,无动于衷吗?我应该如何偿还呢?

我也等待过方壮璧的努力,希望等到更体面的回归。但历史终究没有给我们这个机会。

我的父母以及外面的朋友,帮忙接触新加坡的内政部,诚如叶文所说,我们表示了回归的意愿,内政部官员到合艾与我们会面,提出条件:必须签署协议,公开宣布放弃共产主义,公开断绝与马来亚共产党的关系,还要交待过去所有的活动,接受限制性条件,并由内安局发表文告等等!就是我们必须作出妥协。我们面对抉择,可以接受这些条件吗?这个当然必需结合个人的具体情况。我们作为个人是很无力的,即便是党,在合艾和谈中,我们要求让马共公开合法,要求摧毁那个把马共踩在脚下的国家独立纪念碑,他们坚不退让。也许有人可以大声呵斥,你马共即作为谈判一方,争取不到合法地位,还谈什么?作为标志性羞辱性的纪念碑不被摧毁,部队脸面何在?但是,为了结束战争,为了开拓新局面,为了一千一百余人的将来,我方屈辱的接受了,不然和谈就谈不下去。这就是妥协。既然与内政部官员会面,我也提出了要求:不能接受坐牢囚禁,内政部答应;不接受上电视台发表自白或悔过书,内政部官员笑了,他说什么时代了,没人要看的,电视节目时间很宝贵的。至于交代过去所有活动,由于我上队前并不是地下组织成员,没有过地下组织生活。只是作为公开文团活动的积极分子被追捕,被迫辗转上队。在我这里没有任何地下组织机密可言。我也不可能涉及任何出卖组织或个人的情节。家人还指出,当时吴作栋刚刚担任总理,要展现开明的政治风气,是一个需把握的时机。

我就是这样回来了。我回来还因为76年离开后再没有参加后备役训练,而与新加坡国防部打了一场费时费钱的官司,最后罚款了事。所以说到回归,我非但没有享有其他成员在合艾协议下的待遇(土地或生活补贴),还付出了个人精神,金钱,甚至人格上的屈辱。但我没有出卖,没有背叛。我得到的是有机会补偿抚养我长大的家庭,尽了为人子的本分,以及,属于自己的下半生。

会不会被理解,被接受?会不会遭非议,受谴责?那时实在也无法考虑过多,只有自己权衡,生活的道路要自己走,能不能接受是别人的事,首先我得接受自己。但事情总要讲情理。叶德民如果要以这个情节,就加我以上述的所有罪名,如果再没有其他拿得出来的证据,那么请把你那篇诬蔑,毁谤的文章收回去,不然你也是在玷污自己的清誉。如果还自诩是有良知,有社会正义,有高尚道德标准的南大生,文化人,请扪心自问。

有朋友提醒,说有人在做事,做着非主流的历史叙事,当开始引起人们关注时,就往往有人跳出来抹黑泼污,为什么?

4-9-2017



自强不息 力争上游

2017年9月6日首版 Created on September 6, 2017
2017年9月7日改版 Last updated on September 7,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