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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 龟肠蛇肚炒沙姜

── 海 凡 ──


除了动物,热带雨林还拥有地球上最丰富的植物种类,其中70%为木本植物。每英亩生长乔木40至100种。乔木高大可达40至60米,分化为多层结构,不连续状的树梢,使雨林顶部高低起伏;中下层树冠层叠郁闭。

木质藤本植物穿行于树木之间。还有大量附生的蕨类,半附生的绞杀植物等。充足的日照和丰沛的雨水,使地表很快被密集而纠缠的藤蔓、灌木丛、树苗覆盖,形成了被我们称为矮青的丛莽。

科学家把热带雨林分为5层:露生层、树冠层、幼树层、灌木层、地面层来描述。

对生活于其间的我们来说,这样的生态具有另一番特殊的价值。比如对游击战术来说,繁复的地貌,给我们提供了充份掩蔽的地物,大大提高了我们战场运动的灵活性和安全性。在马泰边区几次大规模的反围剿中,即便敌方的军力数倍于我们,在战斗中他们也丝毫占不到便宜。

1978年至1980年间马泰开展的20个月联合军事行动,敌方动员不少于3000兵力,于1978年6月进入森林。9日清晨三中指挥部派遣11人小组出发执行交通联络和布雷任务,行军队列我走在小队长后面。即将下到水沟底时,骤然遭遇敌人开火袭击。原来一股敌兵沿木薯芭河溯流而上,已悄悄突进到森林内围,离部队营盘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了。事发仓促,靠近河底的缓坡只有一两棵大树,所幸矮青茂密,我们立即利用地物掩蔽还火。尽管敌人机枪扫射,枪声如泼水一般绵密,子弹打得我身边小灌木的枝叶“嚓嚓”作响。但进入火线的几位战友,都能相继从十分不利的地形中安全撤出。除了同志间协同配合,相互掩护,充份利用雨林的地貌地物,也是扭转危机,全身而退的重要因素。

在平常的日子,无论是边区,还是马境的大森林,我们身边这些葱笼的野生植物,往往意味着口粮和菜肴。对于人民军战士来说,不曾尝过野菜的,几乎是没有的。

竹笋就是我们最熟悉的野菜之一。终年有长年都吃。尤其在雨季之后,竹笋迅猛茁长,我们兴冲冲出发去采竹笋。我们收割的不是像外面的那样,只在竹头处挖掘一两尺高的新笋,我们在竹林里兜转,眼睛盯着那些破土而出,节节拔高,长得像一根根火箭筒似的,高过人头的嫩生竹,抽出腰刀往根部砍一刀,或者用脚猛力一踹,“火箭筒”当头栽下,我们就截取尾端一二尺,剥开淡褐色竹壳,米黄嫩绿的鲜笋跃然呈现。有时竹笋收获丰盛,还能炕成竹笋干收存。

胜过蜂王浆

臭豆(petai) 也是我们常年食用的野菜。但臭豆长在乔木高高的树梢,可不是唾手可得,必须出动“空军”(能爬树的同志)才能收割。在牙拉顶长大的老孙伯(孙增奎同志)不止一次念叨,“臭豆其实应该叫‘树豆’才对。”但因为气味特殊,臭豆的称呼更为大伙接受。臭豆一年只有一季,收割回来后可以火烤,或开水烫熟,蘸马来占送木薯饭最为美味。剩余的可以烘干,或浸泡盐水供日后食用。

还有鲜为人知的林林总总的野菜,比如梠檬和桫椤的树心。桫椤是现今仅存木本蕨类植物。

它对研究物种的形成和植物地理区系具有重要价值,最早出现于中生代的早侏罗纪或晚三叠纪,与恐龙化石并存,被视为中生代植物的“活化石”。但它对我们的意义,也仅仅是充饥,维持生命。和梠檬一样,在它们高高树干长出伞状叶片之处,剖开取得鲜嫩的树心,如沙葛,如萝卜,无毒且味道鲜美。桫椤干脆被我们唤做“山萝卜”。

还有一种叫做“猫屎豆”的小乔木,豆荚子里深褐色的豆子密密排列,可能状似猫屎,而得了这么一个雅号。“猫屎豆”烹透焯水,口感绵软松糯如蚕豆。而它的嫩叶也很受同志们喜爱。

记得一年的大运粮期间,满山坡“猫屎豆”披挂着柔嫩的淡绿色新叶,同志们随手摘一把插在运粮袋,有的干脆当做生菜塞进嘴里。“猫屎豆”嫩叶好吃但需节制,吃多了尿道受堵,排尿困难,什么原因至今也搞不清楚。

在行军途中,尤其是在突击队,为了节约米粮,坚持长期斗争,“山白菜”“石猪肝”“沙姜”“石芋”这类量多易挖的野菜野薯,常常成为我们大锅里的主要菜色。除了高纤维,它们的营养极其有限,只有在搭配了猎物的肉食,才使我们的野炊,飘荡着艰苦奋斗,茹苦自甘的芬芳。同志有顺口溜云:香,龟肠蛇肚炒沙姜,什么像?胜过蜂王浆!

(28-05-2018 刊载于《星洲日报·恍如隔世》)



自强不息 力争上游

2018年5月31日首版 Created on May 31, 2018
2018年5月31日改版 Last updated on May 31, 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