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 1

【宋】黄庭坚
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自生愁。
雷惊天地龙蛇蛰，雨足郊原草木柔。

1

清明节之前，雨水特多，而且经常是滂沱大雨。有些低洼的地方成了泽国，寸步难行，这是岛国的梅雨天，大雨说来就来，一点征兆都没有。

全岛各地积水，但车辆少，不致于出现交通问题，行人更少。积水淹没了道路和沟渠，一不小心就会掉入洪流滚滚的沟水里。

雨季带来的是无比肃杀的气氛。

入夜时分，商店都提早打烊了，整条街冷冷清清。只在商店的骑楼边，仍见印度人经营的小摊子，卖些茶水咖哩卜之类，那热腾腾的烟雾加上扑鼻的香味，吸引了一些晚归的人，蹲在被雨水淋湿的长凳上，慢慢的吮着热咖啡。

旧楼沉浸在无边的寂静中，世界似乎停止了它正常的呼吸，但从某个角落传来一缕乐曲，穿过茫茫雨帘，断断续续飘散在寒冷的空间；那是周璇唱的《天涯歌女》，有点哀怨，令喝咖啡的人听得有点伤感。

街灯被雨淋得忽明忽灭，暗惨惨的光，只在积水的地上照出一点光晕。

街的转角处，走来两个年青人，一男一女。女的扎两条小辫子，穿着白色上衣，浅蓝色百摺裙，撑着雨伞。男的戴一顶帽子，黄色卡其布上衣和短裤。雨水顺着帽沿滑入他的背脊，冷风吹来，把衣紧紧地吹贴在背脊上。他从裤袋里把手抽出来，凑近嘴边哈了一口气，说：“老天爷不知发什么脾气，老是哭丧着脸？”

女的说：“现在正是清明时节，难怪多雨，下了三天三夜了。”

“真讨厌！这种天气，最好窝在家里睡大觉，哈——玉贞，今晚有什么收获？”

“说不上来。”

“你一定有很多感想，对吧？”

“只是一点感触吧了。”玉贞低声说。

“说来听听。”

她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是吧，我看你听那些工友说话，全神贯注，比在课堂上听课还更用心。”

她微叹一口气说：“心里的确有点难受，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工友的生活这么苦。”

“嘿！所以他们才被迫展开罢工行动，向剥削他们的老板抗议。”

“这种抗议有用吗？老板会可怜他们，同情他们，帮他们一把吗？”

“不太可能，没有一个老板肯向工人低头。”

“他们的抗议会有效吗？”

“以现在的形式来看，很难估计。但，有这么多工人兄弟，渔民，还有我们这些学生的支援，应该是会胜利的。”

“万一林有福政府（英殖民地豢养的傀儡政府）来干涉，那会怎样呢？”

“很难估计，也许，不会闹到这么厉害吧。”

玉贞点点头。其实这些政治的东西她是懵懵懂懂的，平时也不是很有兴趣去了解；今晚因为同学们要去探访罢工工友，她也被拉过去。

“那边有印度人的摊子，你要不要吃咖哩卜，我请客。”

“不了，这么夜了。”

“哦，明天要出版壁报，你来篇文章吧，下期用，如果今夜赶得及，明天就贴上去。”

玉贞吓了一跳说：“不不不，老吴，你别害我，我最怕写文章。”她一叠连声的说。

老吴笑了起来，说：“看你吓到这样，写文章有什么好怕的呢？”

“一提起笔来，整个脑袋空空荡荡，平时最怕的就是写作文，不要啦，你去找别人。”

“眼前就有一个，何必舍近就远，就这样说定。”

“你怎么可以强迫人家？我抗议！”

“我宣布——抗议无效！”老吴哈哈大笑。

“你——我不理你了！”玉贞快步朝前走。

“玉贞，别、别这样，小生这厢向你赔罪。”老吴鞠了一个躬。

玉贞被他惹笑了，说：“好，本姑娘就饶了你这一遭。”

“你家到了，我不送你了。记得，这两天给我一篇稿！”说完，他转身疾走。

玉贞在他背后扮了个鬼脸，然后笑嘻嘻地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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