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怀 鹰 ──
| （一）
母亲痛楚的笑 孕育幸福的泪花 我悄悄 悄悄 睁开好奇的双眸 凝注这幽幽混混的墙角〖注〗 一株从砖缝中探出来的羊齿植物 颤颤地滴着朦胧的露珠 第一线阳光 竟来自臭土灯腾吐的火舌 我哭泣的脐带 在母亲的心房上澎湃成一汪无涯际的 瘠荒 （“名门望族”之家 像供奉一件古董 把这新生命的诞生 刻在他们的丰碑上） 母亲的命运 被锁在层层叠叠的铁蒺藜 长辈们的权势 挥舞出寒光凛凛的剑霜 梦的锦缎 如凌凌的断羽 铺盖成铅色的山 仰头 青天在雾气氤氲的峡谷 她的笑 瑟缩在柴房的旮旯里 悲歌 唱给高窗上的冷月 峇查厘树上的流萤 脸黄肌瘦的孩子 举着惶恐的眼珠 默数她双手 运动的频率 砍柴、喂猪、做饭、洗衣、担水…… 叱喝、辱骂、讪笑、掌掴、鞭影…… 在黑夜与黎明的齿轮间 涩苦的梦土 被辗出一道道 浅浅深深的沟壑 幽黑的洞穴 被强悍的暴风摧毁 “家庭革命”的螺号 吹起汹涌的巨涛 正人君子们撕下岸然的面具 为一个老人的遗产 狺狺狂吠厮斗…… 母亲噙着辛辣的泪 抱起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一步一个踉跄 把冷森森的豪门 埋葬在梦的深渊 孩子伏在母亲龙骨上 万水逍遥 千山转悠 荡出曲曲弯弯的沧桑 写下一幅一幅劫后的欢悲 〖注：根据母亲回忆，我是在灶房出世……〗 （二） 炊烟凝结成调皮的煤油灯 木屑似的雨滴 在工棚上淅淅沥沥 孩子依偎在 高山般峥嵘 海洋般深阔的母亲怀抱 倾听少女的歌吟 泪珠像花朵 盛开着伤心的爱情 小小的工棚挤满了 石缝中的苔藓的忧郁 我的心伴着我 轻轻滑入轻轻滑入 大地的孤独 阔笑 愤懑 温柔 睡眠和苏醒 母亲的眼睛 像夜空一样严肃的静 大自然披上了羽衣 在我梦土里 翩翩着彩虹的瑰丽…… （三） 在垃圾堆中寻觅 文明世界遗弃了的“宝藏” 破铜和烂铁 浇灌出六岁的骨骼 污垢的掌纹 排列着斑驳的山河图 月丘下裹着渴求追逐的心 奔放的幻觉 绣成太阳丘上的阴影 背脊 摇摆着竹筐的沉默 从弯弯的山路 到另一个泞滑的街巷 沉默的竹筐 装满了归巢的喧闹的鸟声 脚板 亲吻着炎炎的阳光 踩银月的花瓣 在 长长短短的十字路 熙熙攘攘的车流 汹汹涌涌的人潮 交织的繁华的网中 兜售着赌徒的饥饿 六岁的躯体 在阔老鼻前必恭必敬 为了一个豪华的车门 廉价典当六岁的天真 或—— 在重重的吆喝与挥手间 把一杯杯滚烫的饮料 安排在糜烂城市的搏斗中 或—— 在地盘与地盘的迭换里 踏板与踏板的悬崖边 学母亲把青春押在 白云的船上 让双肩去想象一次 朦胧的航程 …… …… （四） 她的头发白白雪雪 我的头发油油亮亮 她的腰佝佝偻偻 我的腰茁茁壮壮 她的笑涩涩苦苦 我的笑爽爽朗朗 （啊！母亲 我该怎么痛快地 喊出我的歌！） 你的心和我的心 是独木舟的双橹 一边划向昨日 一边撑向明日 沧桑和憧憬 像开在悬崖上的浪花的精灵 在沉沉的暮色中溶入永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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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强不息 力争上游
2018年10月22日首版 Created on October 22, 2018
2018年10月22日改版 Last updated on October 22, 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