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石对话录 4

亲爱的老石：

你是知道的，我从未上过大学，虽然很多人以为我是南大的毕业生。说真的，上南大是我毕生最大的愿望，但事与愿违。

“南大已经被连根拔掉了，你还在发什么南大梦？”

“这是华校生心头永远的痛啊，虽然我不是南大生，也有切肤之痛呀。”

“你们那个什么长的，不是说封掉南大是华社妥协的结果吗？”

“此长时常胡言乱语，他是在掩盖历史真相。不说这个了，一说就火滚，最近他又乱说话了，被人在报纸 Shoot——”

“哦？”

“你知道的，上大学是很多年轻人的梦想——”

“哈哈！包括你，可惜你已不年轻。”

“唉，往事如烟……梦想归梦想，现实是残酷的。新加坡没有免费的午餐，几乎是个样样讲钱的社会，对那些来自贫困家庭的学生，能上大学是件了不起的事。但哪里找钱上大学？”

“半工半读嘛，等赚够钱才去读，要不然？”

“除非你打的那份工工钱很高，要不然，做到什么时候才能赚足够的钱支付高昂的学费？恐怕赚到钱又错失最好的时机。”

“唔，看来此路难行。慢，脸皮厚一点跟亲友开口——”

“老石，你很有学问，但社会经验太浅，对不起，你不属于这个人间——”

“什么？什么？”

“在高压的社会生活底下，人人都自身难保，哪有多余的款项帮你踏上最高学府的门槛？”

“唔，这还像话，要不，申请奖助学金，或向商贾和慈善机构求援，你们新加坡人不是一向乐施好善的吗？”

“僧多粥少，能获得赞助的几稀，且申请过程既繁琐又冗长，也不是一条康庄大道。”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看来只好向银行贷款了，这是我老石想出来的最好方案。”他洋洋得意的说。

“你以为贷款像吃饭那样。如果你只是个工教院的学生，银行信得过你吗？”

“哎，我没法度了，可怜的发大学梦的年轻人啊，我只能帮你祷告了——买马票吧，说不定时来运转，什么鸟事都解决了——”

“老石，你是在鼓励赌博吗？”

“非也非也，这是无路可走的路，世事难料，世事难料。”

“我们的那个什么长也不鼓励工教院毕业上大学呢。”

“怎么说？”

他说：“工教院毕业生目前的起薪平均约为1900元，若到私校修读四年的大学文凭课程，相当于失去了同时期可在职场上赚取的约9万2000元薪金。外加期间须付的约7万元学费，修读私校的整笔‘费用’可达16万元之多。”

“16万，听起来好像很多。”

“如果你没有那个能耐，与其苦苦追求，不如早点进入职场，当别人完成四年的私校课程，你已经赚了16万。16万对贫困学生来说，可能是一笔天文数字；大学一年要负担4万元，你去哪里找钱？他说这番话的潜台词是：算了吧，上什么大学，还是早点进入职场，你的最高学历永远是工教院毕业生，除非你赚够了钱再去进修，这对工教院学生来说，无异于当头棒喝，信心受挫。”

“咦？所有的工教院学生都不上私立大学了，大学之门为谁开？”

“这只有制定教育政策的大官小官能回答了。这个社会流行金钱挂帅，教育事业也不例外。这种说法是以经济条件为考量，这固然有一定的依据，但否定了人的积极性，开放性和自主性，对工教院学生来说，也许是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老石猛猛的摇头，说：“现代教育的重点究竟摆在哪里呢？国家要培养什么样的人才？对于那些肯求上进的工教院学生，应该是鼓励多过劝诫，政府可以通过某些管道协助他们，而不是用‘天文数字’来吓唬他们。他怎么知道，这些工教院学生中，将来不会出现商界和政治领袖？人的潜能并非由金钱数字所决定。”

我从来没听过老石说这么严肃的话，不禁竖起大拇指说：“老石说得对极了，正是如此，凡事以金钱来衡量，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有能力读大学的肯定比没能力优秀，进一步加剧阶级分类。这种看法有现实逻辑吗？有没有做过调查研究，大学生的经济成分决定他们将来所能扮演的角色？”

“如果我是工教院学生，听了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诫，我会觉得很气馁；我何必那么拼命读书，只为戴一戴方帽子，倒不如早点进入职场，干他个轰轰烈烈，说不定赚取的金钱比他的计算要大得多。”

金钱是个很现实、残酷而棘手的东西，在庞大的金钱压力下，大学梦始终是大学梦，梦醒了依然是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