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 蛾

一只飞蛾，老爱在有光的玻璃罩上飞；似乎不懂得疲倦，不考虑被火烫热了的灯罩，用头、身子、诗神般美丽的棕色翅膀、整个儿年青而蓬勃的生命，一次又一次扑向灯罩、扑向火舌，最后竟然化成一堆灰烬。

小飞蛾的英雄似的行径，令我产生一阵困惑。

那灯光尽管亮得刺眼，而火本身却是彻底的无情物，它为什么要把自己燃烧，以后又留下什么给后来者——它的整个族类？难道一点都不以为生命的珍贵，或许这样的牺牲，刹那间的炙热，就是真理的源泉么？它存在的具体意义，仅仅是为着寻找光亮而来，然而，当光亮透明了它底感应神经时，它却没能掌握住，反而投向火焰，彻彻底底的焚烧自己。

一些高贵的文明人，用他们雪白的手，镶着金牙的口，反复地冷笑着这样一种扑火的冲动，这样一种对于光明的追求的轻蔑的姿态——透过这样一种热烈的追求，我终于醒悟了先前的困惑，作为整个族类的先行者，它把光亮留给了他们，而自己投给了火焰；它得到了永生，虽然没有名字。啊！我们又何必去考究这些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