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侧写一位战友

下定决心的那一刻，确实辗转难眠，翻一个身叹一口气。

“你放心去吧，这个家，由我来撑持。”妻在我耳畔轻声的说。她的语气很平静，丝毫不为这个决定而影响。

我握住她的手，手是凉的！

“难为你了，不知道这一去，还会不会回来？”说着，我的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她用手背拭去我的泪，说：“别这么说，不管怎么样，我会等你，永远。”

她的眼眶盈满泪水。

“我也会思念你，不管去到哪儿。”我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她投入我的怀抱，小声儿地啜泣起来。

我轻抚着她黑油油的发，心里很痛，但说不出话来。

“不要惊动两位老人家，悄悄的走。”她仰起脸来说。

“万一他们问起……”

“就说，你去了外国打工，我也会这样跟孩子说。”

“总得带个口讯回来啊，恐怕瞒不了太久。”

“我会帮你处理，能瞒多久就多久。”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青玉坠子，把它套在我的颈项。

“想我的时候，就看看青玉。”

“青玉在，人在。”我说，把她搂得更紧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帮我收拾，只不过是几件随身的衣服，一双草鞋，一些日用品，几本书。她表面上装作没事，可从她的眼睛，我看到她内心奔腾着一片海潮。我也尽量趁这几天的时间陪两个孩子玩，陪爸妈聊天。

终于，那个月圆之夜，我背起简单的行李，从后门悄悄的走出来。妻子陪着我，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走得很慢。短短的一段路，花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到了三叉路口，我握着她的手，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回去吧，我还有一句话要跟你说，我辜负了你、孩子，还有爸妈……”

她用手捂住我的口，说：“别说谁欠谁，你回来的时候，祖国已变了天，我们一家又可以团聚，不管要等多久……”

我紧紧的抱住她，在她的额头、脸颊吻着。

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循声音望去，爸妈的身影在月光下闪动。

我无法再保持平静，一颗热泪在眼眶里打滚。

爸妈快步地走到我面前。

我和妻同声的唤了声：“爸！妈！”

“你这小子，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要上山！”爸气咻咻地说。

“对不起，爸……”

“傻孩子，我们看着你长大，你的一举一动，瞒不过我们的眼睛。”妈哽咽着说。

我跪了下来，颤声说：“爸，妈，请原谅我……”我再也无法控制，眼泪大滴大滴大倾泻下来。

爸把我扶了起来，他眼里也闪烁着泪光。

“我知道你一心要投奔山区，虽然你是我们的孩子，但我们不阻止你，只是，你不应该瞒着我们。”

“我不想让你们操心……”

“你这样走了，一句话都没交代，这样我们更加操心。”

我沉默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爸伸出那结满厚茧的手，拍拍我的肩膀，说：“走吧，时候不早了！”

“爸……”

“秀凤能为你撑持，我们为什么不能？”

“这个家，由我们三人分担，你能带个口讯回来，很好，不能，我们认了。”妈说。

我径直朝前走。

快到树林边沿时，回首，转身。

满月的光罩住三个淡淡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