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巨浪搏斗

霹雳州的仁丹河不算是一条大河，但河面宽，水流湍急，尤其是年底，春节前后的雨季，整条河波浪滚滚，把两岸的青草都掩盖了，甚至掩到岸上的橡胶林。

这时候渡河是非常危险的，随时都会连人带船（竹排）捲入水底。

我们八个人分成两组，砍竹编竹排准备过河，到对岸的农村购买粮食。

由于英帝实行“新村”计划，把我们和群众隔开，我们的粮食供应也就中断了。为了部队的生存，也为了坚持战斗力，我们必须冒险渡河。但那么急的水流，要怎么渡过对岸呢？

大白天渡河，虽然视线不受阻挡，但也带来危险，目标太明显了，敌人可以在对岸埋伏。

“笃笃笃……”

传来一阵汽船的引擎声。

从隐秘的草丛看去，一艘电汽船在汹涌的河上颠沛地前进，船舷激起黄浊浊的水浪。依稀可以看到甲板上隆起一堆东西，上面盖着帆布。

那是一艘运粮船。可惜浪头太急，无法拦截，只好眼巴巴看着它破浪远去。

同志们编好两只竹排。河面上飘起了细雨，周围的景致变得有点朦胧。

风一阵紧似一阵，我们都感到浑身发冷。

天色渐渐暗了，对岸的橡胶林变得一团黝黑，静穆得如同一支仪仗队。

“我来。”明生说。招呼了其他三个队员，把竹排推向河。竹排摇晃得很厉害，他们把包袱放在竹排，背着枪，一步步跨上竹排。

“小心！”我轻声唤着。

明生挥挥手。

竹排像一支怒箭射向对岸。

波浪真是太急了，竹排摇晃得更厉害，一忽儿没入水中，一忽儿钻出水面。

我的手心捏着一把冷汗，默默的祝福他们平安抵达对岸。

竹排和人的背影越来越远。

我们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忽然一个巨大的浪头扑来，竹排翻覆了。

我们都“啊”的叫了一声，直起身来冲向岸边。

眨眼间，人和竹排已不知去向。

大家你望我，我望你，眼里都充满哀伤，谁也不说话。

看来是凶多吉少。我们默立了一会，举起手向远远的河面做了个敬礼。

“同志们！随我来！”我喊了一声，把包袱放在另一只竹排上，走入水中。甫一接触河水，就感觉似要被水冲走。我走到竹排前头，牢牢拖住竹排。三个战友也把包袱丢在竹排上，一人一头推着竹排走。

我还没尝试过在这么湍急的浪里推着竹排走，只能死命的捉住竹排，人和竹排一寸寸地往对岸推去。好几次，大浪兜头兜脑地扑过来，我们都不能放手，一放手准会被浪吞噬。

快到河中央了。

对岸不远处突然亮光一闪，接着，“砰砰砰”地扫来一排子弹。我们都潜入水里，子弹打在竹排上，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

敌人发现我们的踪迹了！

上岸，就会遇到伏击；放手，就会葬身水底。

生命里最艰难的一刻，出现在眼前，怎么办？

我很快做了个决定，调转竹排，让它顺流冲下。

水流的速度快到无法形容，竹排上的包袱早被冲进水里，我们也几乎快要窒息。

来到一个拐弯处，竹排被冲到离岸不远的地方。我高声喊：“同志们，放手，游上岸。”

竹排犹如癫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我们用尽最后的力气游上岸。

浑身都酸麻酥软，一个个倒在草丛，大口大口呼吸。

天空黑得不见一颗星星。

这可说是死里逃生的经历。当然，在革命中随时都会有人牺牲，所幸的是，第一组的同志都活了下来；我们在另一个滩头会合，虽然包袱都不见了，但枪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