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投票”后的斗争方向

长远目标

　　我相信今晚到这儿来的人，心中都抱着一个愿望，要想知道我们斗争的长远目标是什么？最近将来的斗争目标是什么？以及在为争取实现最近将来的斗争目标期间，应该做些什么？

　　当然，作为人民群众的政治运动，我们的长远目标是建立一个没有人剥削人、没有人压迫人的社会主义社会。在国内外有利局势的发展下，我们有绝对的信心在持久的斗争中最终实现这长远的目标，但在实现这长远目标之前，必须经过一场长期尖锐而且曲折迂回的斗争，并且必须按部就班，从实现最近将来的斗争目标开始。一个步驟接着一个步驟，一个目标接着另一个更高的目标，最终实现社会主义社会。

　　要懂得最近将来的斗争目标及为实现这些目标所应做的工作，首先就要好好研究及分析全民投票的结果，总结过去的斗争经验，客观地剖析实际情况，看看取得了什么成绩，也看看什么地方做得不够，或做得太少，然后才能找出方向、提出方针、订出计划，来加强未来的工作及实现最近将来的目标。

对全民投票结果的几种片面看法

　　9月2日全民投票结果公布后，一些人产生了几种不同的说法和看法。

　　有人说：投票结果，说明我们左派力量很少，只有25%，这是因为党领导层没有了解及好好分析本邦社会的阶级对比，以致过高估计自己，搞不清应争取的对象。

　　又有人说：投票结果，说明我们缺乏专门人材，太少专家，在法律上吃了亏，给行动党玩臭玩胜了。

　　又有人说：我们的干部太年青，没有胡子，没有什么经验，因此影响不大，蒙受一些损失。

　　还有人说：在全民投票的最后阶段，行动党进行恐吓、欺骗、收买，我们没有给予适当的驳斥和反击，并且没有采用有效的宣传策略，致使空白票减少。

　　更有人说：整个全民投票的过程，行动党自始至终都是玩臭，靠欺骗、恐吓来达到“包吃”：这说明一人一票制行不通，宪制斗争没有前途。因为，他们今天可以玩臭，明天也同样可以玩臭。

看法决定做法

　　看法决定做法。我们未来的工作是什么，就要看你如何来对待这次投票的结果。

　　如果你认为这次投票结果证明一人一票制行不通，西方民主可以靠玩臭得“胜”，那么你就要抛弃宪制斗争，以新的方式来展开未来的斗争，实现未来的目标。

　　如果你说投票结果说明左派力量很少，对小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影响不够，那么就需要改变政策，从社会主义观点，在照顾工农阶级的基础上做好团结小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工作。

　　如果你说缺乏人材，没有专家，那么，就应该进行培养和造就，多找一些医生、博士，或者派一些人到外国留学，拿一个漂亮的衔头回来工作。

　　如果你认为干部都太年青，没有胡子，那么就应该培养新干部，多找一些有胡子的、老经验的，掌握策略、加强宣传，做好技术指导。

　　总的来说，看法是决定做法。你有怎样的看法或说法，就决定你以后将有什么做法，将如何展开工作。

冷静、客观的分折

　　我认为，上面的一些看法都是片面的、不完整及不够全面的。

　　对全民投票结果的问题，应看全面，应有完整的客观的看法。

　　我的看法是，全民投票的结果，我们并没有什么失败，人民行动党也没有什么胜利。如果说我们有什么损失的话，那只能说是一场小挫折，如果说我们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我们太过老实，没有玩臭。

　　全民投票的结果，并没有表达真正的民意。过去，左派运动一再说过，在不合理、不民主的全民投票法令下，这种投票将不能表达民意，我们将不承认投票的结果：今天，我们的立场还是一样，我们绝不承认在整个不民主程序下举行的投票的结果。

　　如果全民投票是在民主、公正的程序下举行，那么今天的结果必然相反，我们也随时愿意接受人民的表决；但事实上，整个投票的过程都是不民主的，法令剥夺了人民自决的权利，投票进行过程完全不公正，计票荒唐绝谬，甚至到9月2日清晨4时，行动党还不能决定是否分开计算。这正说明他们心慌意乱，根本就是为制造民意寻藉口而已。

　　甚至连李光耀在结果宣布时，也只能说是“人民的胜利”根本就不敢说是“行动党的胜利”。其实，这正说明他们做贼心虚，见不得人。我说，这正好显示出他们的大失败，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即使承认他们公布的投票数目，也至少说明有14万选民不怕恐吓、威胁，不惧欺骗压制，勇敢地投下神圣的空白票。这些票数，风吹不动，雨打不破，是永远不变的，但其他的票数，会随着不同的时间，不同的问题而变动，这就是我们的有利前途。

　　当然，在最后阶段里，一些商人妥协，反假合并阵营内的某些政党软了脚，发表不利全民斗争的言论，以及当局进行全面恐吓、欺骗、收买的手段，会影响到一些票数；但对我们来说，主要的还是要冷静、客观现实地来分析这结果，好好地策划未来。

　　要是说这次结果说明我们没有法律人材、缺乏专家，这是不大正确的。当然，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材，更多的专家，但并不是说这回缺乏人材，才会有如此结果。最主要的是全民投票法令本身根本就毫无民主，根本就不能使你可以按照 law by law 去做事。举个简单的例子说，李光耀本身就是个大律师，如果他今天还和我们在一起，碰到这样一个不民主的全民投票法令，你看看他会有办法应付吗？我看，他也根本就英雄无用武之地。

　　要是说我们太年青所致。对，‘论年纪’大家都很年青；但论反殖斗争的轻验，我们不输于其他人，至少不输于李光耀。

　　因此，我说，有些人的看法太过片面，没有从总的、全面的出发点来看问题。

政治斗争的原则和方针

　　全民投票的结果，引起了两个新的问题值得大家思考和研究。

　　目前的宪制斗争是否还适合作为实现最近将来目标的方式？

　　如何看待小資产阶级和資产阶级的政治斗争原则和方针的问题。也是决定今后我们要做些什么的问題。

　　我认为，今后我们还应该坚持和注意下列三个原则方针：

　　· 只要和平宪制斗争的条件还存在，我们就必需坚持和平宪制的斗争。
　　· 加强搞好民族团结的工作。
　　· 在以工农阶级为基础上团结最大多数的人民。

坚持和平宪制斗争

　　不容否认，全民投票的结果，国会民主制度已经被行动党破坏了，他们用欺骗、恐吓来取得所谓“民主的胜利”，其实正是进一步促使人民对国会民主制失去信心。（不仅是左派群众，就是中间阶层，受英文教育者，甚至是资产阶级，都深刻体会到国会民主制度是什么味道，这在政治意义上来说，是非常深刻长远的）。

　　因为，行动党自己知道，如果他们不用欺骗、恐吓，那么他们就不可能维持政权，而人民也清楚看到，他们今天可以玩弄法律，进行欺骗、恐吓，那么明天他们也还是可以进行欺骗、恐吓；因而要人民去对国会民主制产生信心，那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只要执政者尚要保存和平宪制斗争的条件，那么我们还是要坚持和平宪制的斗争：如果他们将继续搞欺骗、恐吓，那么我们就继续暴露他们的手段和阴谋。他们要玩弄和破坏国会民主制度，他们就要负起全部后果，我们不必负起一丝一毫的責任，我们也没有必要同他们“同流合污”。

　　国会民主制度源于英国，英国人也为着实行“有效”的国会民主制而傲形于色；但是，许多英国的殖民地，却为着维持反动政权而允许破坏国会民主制度，这只能由殖民主义者“自食其果”，殖民地人民并不必负起任何責任。

　　当然，我要说，只要条件尚存在，我们将继续坚持宪制斗争，继续搞好团结中间阶层和小资产阶级的工作，而最终必定能取得长远的胜利。

加强搞好各民族团结工作

　　作为左派运动，我们一路来坚持非种族主义路线，坚持必须搞好民族团结工作，特别是在9月2日以后，我们的斗争基础扩大了，已经不单是从新加坡来考虑问題，而是从新马范围甚至马来西亚地区来考虑问題，因而民族团结工作就益显得重要。

　　过去，我们的斗争基础局限在新加坡，并从现实情况来提出代表大多数人的要求及策略。由于我们的斗争环境，新加坡有80%的人口是华人，到处所见所闻都是华族的身影，到处都可以听见“刘三姐”的歌声；因而，大家对民族团结也许会比较抽象，有时也忽略了这方面的重要性。但是，在未来的日子里，斗争基础扩大了。我们必需从泛马的范图考虑问题，并且必需面对马来亚及北婆地区多元民族的组成成份及各民族发展不平衡的问题。

　　特别重要的是，反动派强硬执行假合并和马来西亚计划的基本手段，就是利用各邦多元民族发展的不平衡，进行耍玩种族主义及分裂各民族人民，以维持其反动政权。因此，关键的问題就是我们有没有办法搞好各邦民族的团结，加强各民族人民的团结力量来反击种族挑拨和分裂手段，从而最彻底击倒反动派。

　　因而，我要说，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如果马来西亚被强硬实现，那么我们就必需在新、马、婆，砂、汶五邦的范围内考虑问题，我们必需在扩大的基础上来策划斗争的方向及方法，那个时候，不仅我们要面对五邦人口、宗教、语言的复杂问题，殖民主义者和反动派也要面对这些问题．而我们相信，殖民主义者和资本主义者永远不能也不可能解决民族、宗教等问题；而我们社会主义者却有一套现成的方案可以彻底解决，这就是我们斗争的信心，也就是我们坚信在持久的斗争中必能胜利的关键。

　　我希望，今后大家不仅要在理论上接受搞好民族团结的思想，而且还要在实践上好好照顾及注意搞好民族团结的工作，这才是未来取得胜利最可靠的保证。

团结最大多数人民

　　第三，搞好团结最大多数人的工作。

　　全民投票结果说明，一些左派团体与群众关系搞好的选区，不管执政党怎样欺骗、恐吓，但是结果空白票仍占多数。反过来，与群众关系较疏的，空白票就相对地减少。这说明，和群众搞好关系，团结最大多数的人民，加深扩大对各阶层群众的影响，就显得非常重要。

　　要怎样团结最大多数人呢？当然，要有原则，不是采取机会主义路线。这个原则就是：以工农阶级为基础，团结小資产阶级和資产阶级的群众，诚恳、谦虚，有原则地和他们搞好关系。

　　毫无疑问，我们不能放弃以工农为基础的立场和原则，我们不能与右派竞争投机；否则，我们大可不必组织左派政党，索性就参加右派政党好了。

认清政治运动的规律

　　好，大家也许会问：你谈的都是原则，但现在我们要做些什么呢？

　　看来，有许多同志还只是在理论上接受政治斗争是长期的，但在思想上就没有这种认识和准备，有时候也没有认清政治运动的规律．因而常常不知要做什么工作好。

　　应该看清楚，政治运动有它一定的规律：斗争有高朝，也有低潮，一个运动结束，接着新的斗争就开始，低潮是高朝的准备工作，而高潮是低潮的进一步发展，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不断把政治运动向前推进。我们需要认清这个規律，并且按照这个规律展开实际的工作。

　　过去，我们进行访问，开群众大会，开街头会议，喊默迪卡，到处一片轰轰烈烈，大家也干得有声有色，非常热闹。最后，投票日到了，结果宣布了，有人以为工作结束了。甚至还有人以为全民投票是决定性的，斗争结束，一切工作也就完毕，不必再搞活动，不必再团结民众。这是非常不正确的。事实上，斗争进入高潮开群众大会，喊默迪卡，运动进行得轰轰烈烈；过后，高潮结束了，运动回到低潮，你就要好好总结，继续做好团结工作，实际加深扩大工作，以便迎接另一个高潮的来临。

　　全民投票斗争结束了，政治运动并没有结束，这只是由一个阶段的高潮转入低潮；但群众的不满情绪继续存在，大家是否能做得更好，在群众中是否能加深和扩大影响，就决定未来的另一个高潮到来的时候是否会比现在更高、更有成绩和更为美满。

　　全民投票期间，大家干得轰轰烈烈．在组织上、政治上、教育上等方面都取得优越的成绩；现在，大家除了应该总结经验、成绩和检讨外，最主要的就是立刻回到各自的原来岗位，好好进行实际的、细緻的、琐碎的工作。虽然这些工作是点点滴滴，而且不如全民斗争时期那么爽快动人；但这些点滴的实际工作，就决定了未来斗争的高潮。

最近将来的斗争目标

　　我们下一个斗争的目标，是打倒早已违背人民利益的现政府。由于我们是遵循和平宪制的斗争，因此很自然的，只有大选的到来，才能将现政府打倒，争取组织一个代表大多数人民愿望的新政府，并在可能的条件下争取改善人民生活，执行符合大多数人民利益的政策。

三巴旺补选

　　有人以为，将要到来的三巴旺补选是一个决定性的斗争，甚至认为这个斗争的成败，将影响到我们的前途，这是不正确的。对，我们将会参加这场局部斗争，并且将努力争取这场斗争的胜利，但要记住，三巴旺补选不是决定性的斗争，只是一个局部的斗争。还应当注意，行动党今天既然能够玩臭，那么它自然也会想办法在这次补选玩臭（甚至目前已有这个倾向）；因而，如果说这次补选将决定我们的前途，那是没有什么事实根据的。

　　我们最近将来的主要斗争目标，就是在大选中打倒现政府。再下去．如果合并白皮书强硬执行，我们要争取中央国会代表选举的胜利，代表广大新加坡人民进入中央国会，继续争取平等的公民权利，争取人民的民主权利，并为铲除殖民主义残余及不合理措施而继续斗争。

　　当然，开展运动，我们要配合联合邦及其他地区的进步力量，团结最大多数人民，争取最终在全马取得胜利，建立一个代表广大人民真正愿望的政府，并为实现社会主义社会的长远目标而继续努力。

　　要实现最近将来的几项目标，大家现在就有必要站好岗位，脚踏实地地好好进行实际工作，以沉着的信心和坚决的意志迎接一个接着一个的艰巨斗争。

会不会有镇压行动

　　或许，有人会问：最近将来会不会有镇压行动？

　　这个问题，并不是决定在我们，也不能作出预料。关键的问题是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人民民主权利是否有保障。只要这个社会不公平，不民主的法令继续存在，人民的基本自由和民主权利就没有保障，那么随时随地都会发生镇压行动的可能。在思想上．大家随时随刻都要准备这样最坏的发展，并且要准备在这种最坏发展发生时，应该如何去坚持整个政治斗争。人民的民主权利要有真正的保障，只有努力争取实现一个代表广大人民真正愿望的政府，废除不平等、不民主的法令，人民才能享有真正的民主和自由。

今后行动党政府的主要动向

　　全民投票以后，行动党领导层也会吸取他们的反动经验，在各方面继续对付左派运动。

　　一方面，他们将会大力玩弄法律和进行镇压，通过种种条例来限制和对付我们。另一方面，他们会进行经济改良和欺骗，诸如搞所谓经济发展计划，通过御用工会和政府机构来培养行动党的工运者，通过工业仲裁庭钳制左派工会，压制工运、学运的发展。

　　在乡村区，行动党也会进行民生欺骗，加强通过电台、电影，甚至设立电视来进行欺骗性的宣传，打击村民组织。

巩固和扩展

　　因此，大家回到自己原有的岗位后，要重视巩固和扩展的工作方针。一方面，要继续巩固自己的群众，巩固不怕风吹雨打的基层群众，加强他们的信心，提高他们的认识。另一方面，要做好深入扩展的工作，把我们的影响范围扩大，争取更大多数人站在我们这一边。不管是巩固也好，扩展也好，对工作要耐心、冷静的做好分析；对民众要慢慢的说服，绝不能暴躁和打击。

（按）：录自《清水长流 祥光永晖》，2016年，170-17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