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办新的南洋大学

南 大 的 精 神

　　我很高兴今天下午有机会讨论南大。可是我不大清楚我们谈的是甚么。原来我以为我们要谈将来，可是一直到最后这位陈先生 (即陈丙丁校友──整理者) 发言，我们还没有谈到将来。陈先生的确是富有感情的，虽然他自己觉得李光华的感情 (emotion) 太大了。我要问你，没有感情怎么办事呢？其次，陈先生说南大有很多缺点，我的确同意。我都吃了苦的。我的亚洲文学没有学分。我一星期讲四小时的课，讲了一年多，来听的学生也不少。但是他们得不到学分，也吃了苦。我吃苦因为那个时候我当医生，一整天看病，晚上又赶到南大上课，回去还得写作。所以在这些方面，南大那时后的确有些缺点。可是，那一间大学没有缺点呢？要写南大的历史，我是很赞成的，而且应该从各方面来写，不要“乡愁化” (nostalgic)，情绪化 (sentimental)，要写实际的历史，每一个人都要被提到，好的坏的都要写。

　　可是，我感到我们这次的联欢会所应该面对的问题，是我们后代的问题。提起南大的历史，我们应该看到南大并不是与世界历史毫无关系的一个产物，它是全体华人──从中国到全世界的移民──两三百年来的历史的一部份。是谁造了加拿大的铁路？中国人。谁造了美国的铁路？中国人。谁开了巴拿马运河？是中国人。谁开了苏彝士运河？也是中国人。这些伟大的工程，都是中国人的劳动成果。南大也是这部光荣历史的一部份。这是我的看法。你们要写华人的历史，非得把南大也加进去不可。对陈六使先生也应该这样处理。我认识李光前先生，他告诉我他的父亲去新加坡的时候，是一个不识字的劳动者，一个苦力。我们不要忘记这些事情，现在海外，不管在甚么国家，南大的精神就是海外华人的精神，就是三千万海外华人的精神。

　　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是五十岁以下的？请你们都站起来。(五十岁以下的校友应声纷纷站起来──整理者)，噢！不少。你们至少还有廿年的工作时间。我已经七十岁了，大概还有十年。是为谁努力呢？为甚么要继续这个南大精神呢？是不是我们都太傻瓜？是不是我们溺爱中国？溺爱中华文化？以为小孩子们非学中文不行？不是这样。小孩子们将来会很需要懂得华语，懂得他们的祖先的国家，懂得他们的祖宗，懂得他们的历史。要不然，你们就对不起你们的孩子。关键就是这个问题。很对不起，我的感情 (emotion) 很大。我现在不但是一位祖母，而且也是一位曾祖母了。我有两个曾孙在新加坡，他们肯定是要学华文的，因为前途是在亚洲，前途是在中国 (Because the future is in Asia, the future is in China)。

新 的 南 洋 大 学

　　最近英国的孟彻特 (Manchester) 大学邀我去开会。他们想建立一个“中国技术联系网” (China Technology Link)。这是英国的公司想找中国学生帮他们的忙，因为他们发现一件事，就是他们跑到中国去订合同，以为今天来明天就有合同。没有这回事。中国的朋友对他们说：“给我们考虑考虑，六个月后再来吧。”“六个月后再回来”就是说请你不必再回来。英国人又跑去香港找人帮忙。香港是不错的，有很多聪明的年轻人。可是，他们只会讲广泛话，到北方去没有人会听他们的方言。其实，古今中外都是这样。譬如说，在法国做生意，你得请当地的人帮忙才行。就是中国人跑到美国去做生意，若不懂得美国话，也是不知道怎么办的。

　　所以我说，为你们的将来，为你们的孩子，为你们的后代，是不是可以考虑开始在某一个地方办一所南大的学院 (Institute) 或大学。我不主张去马来西亚或新加坡办这样的学校，因为那些地方太小了。我想你们应该把它设立在加拿大 (I think you should have it in Canada)。为甚么呢？原因很多。首先，加拿大可进出自由 (加拿大很 accessible)，很方便外地学生来这里念书。在英国，外国学生得比英国人多缴四倍的学费。我知道因为我有个韩素音基金，是我自己办的科学基金。我现在不派得奖者去英国，因为那里太贵了。我的意思是选一适合的地方把这所大学搞起来。南大学生本来就不只限于华人，外国人也可以来学中文。现在很多德国、瑞士、西班牙、法国等地的青年都到北京去学中文，因为你若是不通晓华文，你就不能在亚洲做生意。中国是最大的市场，它不象苏联，因为苏联还要吃钞票廿年 (going to eat money for 20 years)。请大家考虑，是不是应该为后代兴办一所华文、技术并重，也跟科学连起来的新的南洋大学。

(按：原载 1992 年《南洋大学全球校友联欢会特刊》32 页。韩素音演讲辞之一，《南大的未来》，另版刊载。)